又過了兩日,小姐回府後就去觀裡跪了很久,一直無言跪着。
我以為小姐遇到了困難,但當我擡頭去看她時,她亦擡頭看着神像,眸光清亮,像是一塊被露水打濕的石子。
她依然沒說話,就這樣拜了許久。
回府路上我也沒問,我知道小姐不會有錯。
回府後小姐徑直就去了書房。
看到小姐有些勞累,我打算沏些茶給她。來到茶房,我選了一個白釉花口杯。
進到書房,小姐依舊在寫字,同時要翻閱好些書籍。
這次的字體與往日的不同,筆畫似鳥形,工整優雅,貴而華美。
“小姐。”我出聲喚她。
她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手中的茶盤,揚唇道:“讓你費心了。”
我把茶杯放下,看着她喝完後,就在旁跟着小姐寫字。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姐停下手中的筆,我擡頭看去,小姐已經走到了我面前,遞來一張白紙:“将你的願望寫下,我幫你實現。”
看着小姐這副認真的模樣,我不禁笑道:“我哪有什麼願望,我想到的都已經得到了。”
小姐聽完,将紙擱在我的桌上,敲了敲我的頭:“你啊,面子薄,許是不好意思了。我不看便是。”
不過我确實有一願,提筆便在紙上快速的寫了下來。
“小姐,我寫好了。”我邊說邊将紙疊了起來。
她笑着看我的動作,以為我要将紙遞去,便伸手來接。
“不過不行哦,這個紙條不能給小姐看。”我拒絕她的動作,“這個紙條啊,我要自己留着。”
小姐伸着的手轉了個方向,輕捏我的臉:“果真調皮。那等你想實現了,再拿與我看可好?”
“好!”我大聲回答。
小姐欲轉身,突然看了我一眼,出聲道:“怎麼了?怎麼面露疑惑?”
我心歎道:任何細小的動作都瞞不過小姐。
“其實啊——”我起身走到小姐身邊,“是我對您寫的字體好奇。”
“這是鳥蟲篆。”小姐拿起紙張,“少用于平常書寫,因而你很少看到我寫。”
我眼神随着小姐的動作上下偏移,最終又看向小姐,撒嬌道:“可否讓我學寫一個字呢。”
小姐彎唇而笑,扯過一張白紙:“你想寫哪個字?”
我搖搖頭,指向放在一旁的紙:“我就不挑了,就您寫的這第一個字就好。”
“我看着都長得一樣。”我拿起筆,看向小姐。
小姐被我逗笑:“這如何能一樣呢。”
我學着小姐的動作臨摹這個字,寫來寫去也寫不好。我盯着紙上的字,完全就不是字體,分明是一隻吃太飽倒在地上休息的鳥兒。
我求助地看向她:“小姐——”
“是有些難了。”她放下筆,走到我身邊,抓着我的手和我說寫字的要點,然後一筆一劃地教我寫這個字。
“你看,這不是寫得很好嗎。”小姐放開我的手,點頭道。
我又再次看向寫的字,确實很好,這次鳥兒站起來了。
“小姐,您取笑我!”我馬上把筆擱下,賭氣道,“您慣會胡說八道!”
我聽到她輕笑的聲音,轉身看去,她的眼睛彎彎的,很好看:“第一次寫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
雖然小姐說過,但我還是問道:“怎地小姐這些時日寫起鳥蟲篆?”
“兩月後是祭祀,一些禮器上的文字需要我寫來。”
我還想再說什麼,忽地聽到院中傳來一些聲響,小姐神色斂了斂,看向窗外:“現下快到晚膳時間了,你去訂些糕點和菜品送到府上。”
“好。”來到院子,發現有好些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今晚可是有貴客?”我問淑景。
“是。小姐讓我們備好晚宴。”她回話後,又匆忙走向廚房。
我不明所以,怎麼沒聽小姐提起過。等到我領人再次回到府上時,發現大家都含笑看着我。我莫名的有些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動。
我低頭快速地走到小姐身邊,輕聲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為何大家都看着我。”
小姐沒回話,輕輕拉着我的手到院中,這才對我道:“你看誰來了?”
我立刻回頭,堪堪看到那人模糊的身影,就淚如雨下。
“舅舅!”我立馬撲到他的懷中,“您回來了!”
他摸着我的頭,我終于又見到他了。我擡頭看向舅母,哭道:“我好想您!”
舅母眼眶泛紅,緊緊摟住我:“我們都很想你。”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抽抽搭搭地問道,可二人并沒有回答我。
我扭頭看向小姐,小姐細心擦掉我的淚:“先用晚膳,過後再解釋。”
我緊緊拉着表妹的手,與大家一同用膳。
晚膳過後,我立刻問舅母:“您何時回來的。”
“一切多虧了大人,否則我們也難以回京。”三人起身對小姐行禮。
小姐溫聲道:“不必客氣。”
“接你回府後,我便派人去查此案,沒成想竟不止涉及京城,還涵蓋景陽,于是又派人去了景陽,發現此地官壓甚重,于是一同徹查,為其翻案。”
舅舅點點頭:“莫須有的罪名已被澄清,家産也已經歸還。其實我們早就被接回京城。直到現在才與你相見,也是擔心原來的人還心有所圖,我們把這些都解決後,才和大人說可以正式見你。”
我看向幾人的面龐,多了些勞累,心疼道:“辛苦了。”
又看到三人身上穿的衣裳,依舊如初,不免落淚道:“一切都回來了,真好。”
和他們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後,夜色漸濃,三人起身告辭:“我們還住在京西,你不必擔心。”
送走三人後,我拖着腳步來到小姐面前,對她嗚咽道:“您對我太好了!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報答您!”
說完後我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原先不敢在舅母面前太過于傷心,怕引得他們擔憂,現如今在小姐面前,我才能徹底放開,大聲哭了起來。
小姐靜靜地陪着我:“如今都沒事了,你也要好好休息。”
聽着小姐的話,我發誓要一輩子對小姐好,好好地照顧她。
想到着,我又落淚了:“小姐,您真好。”
元定十九年,小姐依聖命入職按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