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繼續留下小狼,讓她覺得每日都像在照鏡子,提醒她自己是個多麼自私自利的人。
她不想讓宋繁聲知道,在遇見小狼的瞬間,她不可抗拒地回想到了十年前,如果她是宋繁聲,她能做到留下它,僅僅限于留下。
宋繁聲能陪她十年,她陪不了小狼。
她的師兄,是個好人。
她不是。
十年來,輸給宋繁聲的一次又一次,她恨師兄的分毫不讓,更恨自己鈍才的無能。曾幾何時,她的腦中也閃過殺了他的念頭,想過若是自己赢了會如何,是會像他一樣收手,還是毫不猶豫地擊殺下去?
小狼下一刻的一躍而起,不是宋繁聲的一語成谶,更像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她養的狼,讀懂了她的惡欲。
她驚駭于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在想宋繁聲就此死掉會怎樣,而後她幡然清醒,她因他而受困深山,那麼能傷他殺他的隻能是她。手段過程不重要,但必須是她。
宋繁聲也不會知道。
玉流同着另一個自己自怨自艾,在李長庚看來,變成了無聲的愧疚。
李長庚安慰她:“沒必要自責,沒人能預見意外。”
“師父,”玉流不願多做解釋,順着他的思路抱怨,“他那麼厲害,他自己本該躲過去的。他要是躲過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唉,你師兄又不是什麼神仙,人嘛,總有出錯的時候,”李長庚給她出主意,“放心不下就再去看看。”
“我就是被他趕……”說不下去了,玉流索性不說了。
“嗐,為師還當多大的事,他不讓你看,你就偷偷看,我的徒弟,不需要那麼闆正。”
“不去,反正他又死不了。”
“那你這是在為……”李長庚丢開攔路的宋繁聲後,自以為找到了玉流的心之症結所在,“阿玉,相遇或離别,都是緣分已到。難過的話就去睡覺,過去了就好了。”
“我……”我的師父好像是個笨蛋。
當然,她不能這麼說,嘴角一拐,就變成了:“睡不着。”
“睡不着啊,這樣,師父請你喝酒,”李長庚師徒情深地挨過來,“你師兄有傷不叫他了,就咱們倆喝。”
玉流躲開:“不要。”
“為什麼?”
“很苦,師父,您的手藝很差。”玉流恭維的話都說不出口。
“胡說,這麼苦那你上次還喝?”
“沒有,我倒了,酒渣我喝什麼。”
“什麼!你這丫頭,來來來,師父去拿壇新的,第一口給你,”李長庚鐵了心挽救自己釀酒的實力,從地窖裡抱出一壇子,“聽師父的話,師父過來人,喝了好睡覺。”
玉流沒辦法,敷衍地悶了一口,想象之中的酸苦并未出現,玉流驚咦:“居然有點好喝。”
“那是,”李長庚又給她倒了一碗,“好了,喝完去睡。”
李長庚哄走不省心的徒弟,醉心于自己的佳釀,撫着壇口的酒香聞了聞,不斷暗示自己聞過就是喝過。宋繁聲回來他要戒口的,李長庚咽下饞勁兒,敲敲自己勞心勞力的背,睡覺睡覺,睡着了就不想了。
月上枝頭,李長庚被陣陣敲門聲吵醒:“幹嘛,你師父我在睡覺!”
宋繁聲在門外忍着怒氣指責他:“師父,我和您說過的,不論我在不在,你不要喝酒,更不要給師妹喝酒!”
“咋啦咋啦,”李長庚披起外袍打開門,還不承認,“阿玉又沒喝,大半夜的你大叫什麼!”
宋繁聲呵呵:“您自個兒去看看。”
李長庚看見了坐在樹下仰着頭,滿臉天真又憨傻的玉流。通常來說,清醒的玉流不會做這種蠢事。
李長庚撓着睡得劈叉的頭發,心虛道:“說不定阿玉隻是半夜起來解手,路過樹下坐着歇息呢?”
“師父,”宋繁聲拉着他走到玉流身前,“您當着她的面再說一遍。”
李長庚認罪,他聞到酒味了,可他想不通:“不對啊,我釀的酒我有數,雞都醉不了,何況是人。難道……啊!壞了!”
李長庚往地窖跑去,在角落裡找到了那張掉落的紅紙簽:“怪不得阿玉說不苦,原來是我拿錯酒了。”
跟着一起來的宋繁聲心頭浮起不好的預感:“師父,什麼叫拿錯了酒?”
李長庚幹笑:“你也知道我那堆酒有幾月的,幾年的,還有十幾年的,照道理來說,她一個小姑娘,我給她解悶喝的自然是幾月的,但是吧,有時候人呐,就是會犯糊塗……”
“您不必再說廢話,”宋繁聲臉都黑了,“您給她的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