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不說話。
玉流湊近:“你是啞巴,還是聾子?”
“——小白,”寶兒突然單方止戈,轉而來做中間人,不僅讨了玉流的手帕塞進他手裡,還煞有其事地介紹,“他叫小白。”
“姓白還是叫小白。”
寶兒斬釘截鐵:“就叫小白。”
“小白就小白,”玉流也不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上浪費口舌,“我再問一句,你們為什麼要偷宋家的東西?”
噫!寶兒挺起胸膛:“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小賊嗎,我沒偷啦,是他,我就是出來的路上見到他被追殺太可憐了,幫了他一下而已。”
寶兒說完,推出小白:“你自己說。”
被推得踉跄的小白勉強站穩腳跟後,在今夜說出了第一句話:“不是偷,本來就是我的。”
“你的?”有意思。
玉流抱着胸俯身盯着小白,沒瞧見敏郎在看向小白時略顯複雜的眼神。
“你和宋家是什麼關系。”她問。
小白又不說話了,那玉流就自己來猜。
“宋山雲雖然是鏡水山莊的管家,但是他姓宋,能指使他的,也就隻有他那位人爛命好的二哥宋遠徽。而你——”
小白猝不及防地被抓起了手腕,玉流強迫他張開五指,細細端詳後,忽地輕笑:“不算細皮嫩肉,但也不是常年幹活,你不是鏡水山莊的下人,卻說那塊價值不菲的黃玉是你的……我對宋遠徽有點了解,他喜歡送人信物,尤其是女人,難道……”
玉流揚起臉,少年臉上的塵土已經擦去,露出一張清秀周正的面容。
出衆的人總是相似的,更何況他們沾親帶故呢。
玉流眉梢翹起,調笑道:“宋遠徽又有私生子了?”
果不其然,小白接下來的舉動沒有讓她失望。
——“啪嗒”,小少年握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臉上的血色盡褪,像是被人戳破了秘密。
靜谧無聲的黑夜如陡然被漁夫收緊的漁網,網邊離水的魚為活命在撲騰,網心有水的魚渾然不覺,繼續搖尾送死。
“不是,”寶兒搖着臉蛋,“姐姐你猜錯了,他不可能的,是吧。”
寶兒壓根不信:“小白快說不是呀。”
可小白隻低着頭,死死咬着唇克制住顫抖的身子,盯着那方快要被塵土侵蝕的帕子,人搖搖晃晃的,任由寶兒推搡。
他這樣子,寶兒再不信都不行了:“哎,小白你,哎,不是,我,等等,你,不是真的吧。”
“那可是鏡水山莊诶,我說哥,你怎麼能這麼害我呢,”寶兒的臉皺成了一團,她哪裡想得到就是順手的一下,竟然還能扯到鏡水山莊了去,“我、我,你、你、你……”
“啊啊啊,完了,”寶兒哭卿卿,可憐兮兮地想去尋求玉流的安慰,“怎麼辦呀姐姐,我是不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是不是要上逍遙閣的買兇榜了,嗚嗚嗚,我才十二歲呀姐姐,我還不想死呀!”
寶兒哭得賊大聲,光打雷不下雨,拿起髒的袖子就要去糊臉。
“你别……”小白制止她,想給她卷開袖子外頭的那層。
寶兒可兇了:“你幹嘛!”
小白言簡意赅:“髒,裡頭的幹淨。”
寶兒看看自己的髒衣裳,再看看玉流靠着敏郎像是在看戲的姿态,醞釀了好久的情緒此刻崩裂。
“哇”的一聲,眼淚一股腦地掉了出來。
玉流杵杵敏郎:“瞧瞧,又來一個掉珍珠的。”
“嗯?”敏郎立即嗅到了危機,低頭,對着她的眼睛,滿臉認真,“她不是,我的才是。是大人唯一的珍珠。”
他猛地湊過來,玉流眼睛都快對眼了,一時沒領會過來:“啊?”
“啊,沒什麼,”敏郎說得輕,漂亮的眼睛都在用力誘她,“就是大人不要留下——”
“姐姐。”小白非常沒有眼力見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玉流此時眼裡還是敏郎的臉:“幹嘛。”
小白指着寶兒:“快死了。”
“啊?”玉流轉頭,蹲在地上的寶兒哭得撕心裂肺,人都快要閉氣過去了。
敏郎無話可說,翻了個白眼表示他的态度。
“哎呦,可憐呢,”玉流啧啧,走來拍拍寶兒摻雜着沙土的蓬松頭發,“别哭了,哭暈了我可不會善心大發地帶你離開這裡的。”
寶兒屏氣,直到壓下哭腔,才抽抽嗒嗒地擡頭:“那、那姐姐,我不哭的話就可以收留我們了嗎?”
“不行。”玉流毫不猶豫地回絕。
寶兒要鬧了:“為什麼!”
“寶兒妹妹,不知道路邊的人不要撿嗎,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玉流站直,居高垂眸,翻臉漠然,“要麼無視要麼補刀,不然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反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