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哼聲,這劍榜是越發摻水了,什麼水貨都能進來,她十歲都能比這厲害。逍遙閣若是不想幹就别排榜單,免得說出去影響她的名聲。
另一道,看着很淺,實則極深。玉流撥開死去的樹皮,一層,一層,又一層,越撥心越驚。
竟然有半寸深。
玉流強按下眼裡的欣賞,推開心裡的狐疑,取而代之的更多為警惕。
這劍殺,她都未必能及。
這無涯賊首,竟然真是高手。
玉流心道不妙,照劍客告知安家的說法,算着日子,離安德明出事已有半月,崇州來往的江湖人不計其數,她能發現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尤其是逍遙閣。
他們這群江湖人,慕強,尊強,敬強。這些痕迹是被刻意留存下來的。章囚覺得崇州太守屍位素餐,其實他是真活進了崇州,他知此理,故而無需派人看守案發地。
玉流明白,她這天下第一,遇到對手了。
至于劍榜為何未更新,應當是她這一年遠在京城,不曾用劍,逍遙閣尚不清楚她和賊首的實力孰高孰低,但如今她來了,應當很快就會知曉。
看來她真是京城太久了,侯官當久了,腦子越發混沌了。沒想到包打聽最後那句話竟然還有這層意思。不過就是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一年前離崇時,玉流與這群江湖人鬧得并不愉快。明面上江湖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暗地裡江湖看不起朝廷,朝廷也看不上江湖。她這江湖出身,又得了天下第一劍的榜首竟然要去朝廷為皇家當走狗,沒有哪個江湖人會樂意。
如今江湖出了個不輸于玉流的劍客,有的是人等着看她好戲。
可恨。玉流狠狠錘上樹幹,無端的怒意震下一樹的落葉。
可幸。玉流那已如殘燈将熄的好鬥之心又噗噗地炸起了油花。好久了,自師父退隐,師兄身死,她好久沒有遇上一個能打的人了。
死寂的瞳仁迸發出異樣的神采,無涯賊首,她一定會殺了他。
玉流深吸一口氣,撫平恨幸交織的心緒,繼續查探下一處。
突然間——
洶湧的劍意殺來,玉流揚眸,旋即側身,噌——發尾被削斷幾縷,落在風中。
锃亮的劍刃照出玉流深黑的雙眸,她被激得胸口火熱,彎腰躲過又一殺招,拔劍,應敵。
來人一身黑衣,兜帽,着半臉面具。
玉流彈了彈她的劍,聽見清麗的劍鳴,冷聲道:“無涯賊首?”
他輕笑,不承認,也不否認,擡手便是劍來。
一招連一招,一招拆一招。劍音如琴弦繃,叮——
一黑一白的人影于山道起舞,枝葉紛飛,好似綠雪。
玉流殺得沖昏了頭,黑眸如琉璃淬火,久不飲血的配劍更是劍鳴凄厲,似有不見血不罷休之勢。
那好,她要用他的血養她的劍。
又一招落,小賊被無情之劍氣劈開了兜帽。
果然是男子,可依舊看不到臉。
玉流沒有失望,劍客,需耐心。她不變,對手就會變。
是了,小賊被這一變化打亂了腳步,玉流抓住這個破綻,又一劍!
可惜了,小賊跑得倒是熟練。
玉流提劍跟上,黑白人影于樹間穿梭。
京城屋舍布局繁冗,巷道複雜,玉流當侯官的這一年裡,為了抓人走了不少屋檐,輕功大大精進,這點山道更是不在話下。
逮到你了。
玉流幾乎與小賊同一身位,喜色自嘴角而出,然而——
“不好。”
小賊補上了她戛然而止的笑意。
玉流并不熟悉這山道走勢,等察覺前方已至山崖後退已避不及。
然劍不停。
劍鋒劃過胸口的護甲,堪堪刺入胳膊。若不是玉流抽出袖中藏匿的匕首反手一擲,她确信他的劍會刺入她的心口。
來人踢開地上的銅匕首,仰天長笑,挽個劍花将沾血的劍刃置于唇邊一吻。
這是這二人最近的姿态,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如黑檀濃烈,玉流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不會料到這場比試的結局是以她落敗而告終,也不會料到是她的血來養對方的劍。
未幾,恍惚變成了暴怒。
借着山林與風雲的掩護,小賊留下一句話便消失在獵獵的樹海中。
玉流沒有追,她捂住流血的傷口,此刻眸子似有星火燃燒。
什麼叫“姑娘你還擔得起這天下第一嗎”,混賬東西,她擔不起,難道你這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賊就擔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