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心頭一跳，連忙站起來仔細觀察那對母子，等她發現河水都淹到小孩胸口了，那婦人也沒停下，還在繼續往前走，那小孩不哭也不鬧的跟着她走。

柳青青看不下去了，她扔了手裡石頭，邊跑邊朝着那婦人喊道：“喂，大姐，前面的水太深了，别再往前了，再走就掉下去了，快回去……水要淹到你小孩了，快退回去……。”

那婦人充耳不聞，拉着孩子繼續往前走，那小孩看起來比秦安還小，聽到喊柳青青的喊聲，還回頭朝着她看了看，臉上也沒有害怕的神色。

眼看他們走得越來越深，那女人中途彎腰把孩子抱起來，繼續往前走。

柳青青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帶着孩子在水邊玩而是想不開，抱着孩子想要尋短見，連忙趟着水跑過去，死死拉着那個女人，不讓她往前面深水區走。

那女人見有人拉着她，拼命掙紮了起來，柳青青用盡全力連拖帶拽的把那兩母子拖到岸上來。

等人上了岸，柳青青氣喘籲籲的坐在淺灘邊的石頭上擦着身上的水，她衣服褲子全濕了。

那婦人力氣很大，要不是她懷裡抱着個孩子，柳青青今天不一定能把她拉上岸來。

被救的婦人躺在淺灘上抱着孩子一動不動。

柳青青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眼神空洞，臉上一片死寂，看她年紀也才二十多歲的樣子，整個人卻透着一股絕望。

她懷裡的小孩動了動，慢慢的從他媽媽的懷裡掙紮着爬了出來，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柳青青看。

柳青青看着那小孩瘦巴巴的，臉上也沒有肉，兩隻眼睛倒是又大又圓，看起來隻有兩三歲的樣子，破舊的濕衣服貼在他身上顯得他更小了。

柳青青從衣兜裡掏了顆糖，剝了外殼，喂到那孩子嘴裡。

那孩子原本被塞了糖還有些懵，等他嘗到甜味，眼睛便是一亮，他抿了兩口，便把糖吐到了黑漆漆的小手上，然後轉身爬到那婦人面前，把小手裡的糖一個勁的往那婦人嘴裡塞，聲音軟軟的喊道：“媽媽，媽媽，是好吃的糖糖，甜甜的，給媽媽吃。”

那婦人原本呆滞的眼神看着兒子髒着的小手上拿着一顆亮晶晶的糖往她嘴裡塞，軟軟糯糯的喊着她媽媽。

她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把孩子抱進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小孩看到媽媽哭，他也跟着哭起來，一時間整個河邊都充斥着這母子倆的哭聲。

柳青青眼睛濕潤的走上去拍了拍那婦人的肩，無聲的安慰她，随後又把衣兜裡所有的糖都掏了出來，裝進那小孩破舊的衣兜裡，那小孩看到兜裡的糖愣住了，忘記了哭，小手不停的摸着衣兜，臉上慢慢的又浮了笑。

那婦人抱着孩子哭夠了，轉頭看着柳青青，眼睛紅紅的小聲向着她道謝。

大哭過後，她的神情再也不是剛剛那樣生無可戀的樣子，眼睛裡有了光彩，也有了生的意志。

柳青青見她願意說話了，便輕言細語的安慰她道：“大姐，你看你這麼年輕，兒子又這麼乖巧懂事，你可不能想不開呀？”

那婦人聽了這話，搖了搖頭，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嗚嗚……我沒有活路了，嗚嗚……。”

“怎麼會？大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就算我不能幫到你，你說出來，心裡也好受些，”柳青青關心道。

那婦人淚眼朦胧的對上柳青青關心的眼睛，長期壓抑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她流着眼淚掀開兒子的衣服給柳青青看。

柳青青低頭一看，這孩子肚子上，腿上長了很多紅瘡，有些還潰爛起膿了，看起來有些吓人。

怕柳青青誤會孩子得的是傳染病，那婦人還紅着眼淚小心的解釋跟柳青青解釋道：“你，你别怕，醫生說，這瘡不傳染人。”

“而且我一直跟小路在一起，你看我身上一點都沒有染上，”說着那婦人還把衣服褲子掀起來給柳青青看。

柳青青看見她身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的紅斑。

柳青青擰着眉頭問道：“你帶孩子去鎮裡的醫院看了嗎，醫生怎麼說呀？”

“鎮裡的醫院診所我幾乎都跑遍了，醫生開的藥我兒子也吃了可是沒用，小路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現在我的錢也花光了，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婦人捂着臉嗚嗚的哭。

“你丈夫呢？他不管嗎？”

那婦人搖了搖頭，聲音哽咽道：“前幾天我公公婆婆見小路的病越來越嚴重，怕他死在屋裡晦氣，便把我們趕來出來，我丈夫親自關的門。他們怕街坊鄰居說他們家的閑話，還跟街坊鄰居說小路得了傳染病，住在一起會傳染。”

“現在鎮裡所有人都知道我兒子得了傳染病，看見我們便躲得遠遠的。我以前洗碗的飯店也不要我了，我手裡沒有錢，連小路的藥都買不起，妹子，你說我，我還有什麼活路？”

那婦人臉上露出悲戚的神色，剛剛已經鼓足了最大的勇氣尋死，如今看着懷裡乖巧聽話的兒子，她再也沒有想要投河的念頭了。

隻是對未來又充滿了迷茫，說起來，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