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迎客宴說不上多麼各自歡喜,卻也沒有到不歡而散的地步,中規中矩罷了。
出宮時,賀蘭台搶過一匹使臣的馬,獨自趕上正要回府的齊同晏,語氣頗為熟稔熱絡:“六皇子是吧?歡迎小王到你府上坐坐不?”
齊同晏這次來沒有帶馬,隻帶了一個青楓。他微微擡頭看向坐在馬背上的賀蘭台,毫不猶豫道:“不必了。”語氣疏離至極。
“不歡迎?怎麼,怕小王打探敵情,在狩獵之時把你比了下去?還是怕小王與你們昭國人一般,使陰招赢你?”對于齊同晏的拒絕,賀蘭台沒有很大的反應,依舊騎在馬上握着缰繩,跟在齊同晏的身旁。
齊同晏回過視線,也并不理他的舉動,語氣淡淡:“我可沒聽說過,卑月是個多麼直爽的國家,便連大宛也不敢這麼說。”大宛人,那純粹隻是懶得說其他的,不明白廢話的意義是什麼罷了。
賀蘭台張揚一笑,頗有興緻地問:“那六皇子聽說的卑月,是什麼樣的?”
齊同晏側頭斜睨他一眼,随後又轉回頭直視前方,嘴中淡淡吐出四個字:“兵不厭詐。”
“哈哈哈哈……好一個兵不厭詐!”他的發絲随風飄揚,笑得肆意張狂,好一會兒才止住聲停下來,“所以,小王剛剛的言行并沒有什麼問題,兵不厭詐嘛!”
“所以,看來我今天是拒絕不了三王子了?”扯皮間,三人已經接近燕王府的大門,賀蘭台全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可以試試阻止我。”賀蘭台高坐馬上,張口随意道。
不過幾秒,齊同晏便已經想好:“那便請進吧,隻不過三王子座下的馬,要留在燕王府當作過路費。”卑月馬的體型,要比中土馬高大得多,耐力卻是大宛馬更加上乘。
賀蘭台眉梢一挑,顯然不太滿意:“昭國皇子竟也會搞劫人錢财的那一套嗎?”
“要不然也可以用你早上騎的長鼻象來當過路費。”齊同晏不為所動,倒是賀蘭台有些無力了。
“……不是,你聽沒聽我說話?”
“都舍不得?那便算了,這燕王府你進不得。”
“哎不是!你等等,”眼見齊同晏又要走,賀蘭台趕忙一拉缰繩,以馬軀攔住二人的前路,“你這可算是怠慢使臣,這就是你們昭國皇室的教養?”
齊同晏懶懶擡眼:“以偏概全一棒子打死,這就是卑月人的教養嗎?”
“你……!”
“三王子放心,成語諺語什麼的昭國多得是,比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雖然不知道三王子想要做什麼,但進我燕王府,卑月的馬和象必留其一,這是我專門為三王子剛定的規矩。”被攔住前路,齊同晏也不慌,抱臂平淡地看着賀蘭台,“不然我也可以現在轉道,将軍府大理寺醉仙樓舞樂坊什麼的,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還是三王子其實是想同晏帶着你遊覽一番,看看上京的名山勝景?”
他的話說得沒錯。他完全可以現在就轉道去其他地方。賀蘭台的眼中有怒火,也有興味,他煩躁地蹬下馬,将缰繩遞與齊同晏,“六皇子可要小心,萬一這馬水土不服,發起狂來,六皇子可不一定能治得住。”
“這就不勞三王子操心了。”齊同晏接過馬繩,又道:“不過三王子一定要去我燕王府做客,可是有些奇怪啊。”
“那又如何?馬已經給了你,便不能反悔。再說,你若真有實力,會怕我做什麼手腳?若你真的中招,那也隻能怪你自己命不好。”盡管,他的目的并不是這些。
“認同兵不厭詐的三王子,還會在意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齊同晏牽着馬繩,繼續向前走。
“你什麼意思?你要反悔?”賀蘭台一把握住齊同晏牽着的缰繩,不讓他繼續走。
“不,我并沒有這麼說。三王子既然給了過路費,同晏當然也要還之以相應的禮,三王子不必多心。”
然而賀蘭台顯然不太信任他。他扯過缰繩,一人在前:“反正燕王府就在前面了,我來牽。”
“哦——卑月代表老國王前來外交的三王子為昭國無甚勢力的六皇子在前驅馬?應該是夠得上街坊鄰裡的飯後談資的吧。”賀蘭台一個趔趄,齊同晏在後面笑。
“你……!”他氣急敗壞地轉過頭來,将手中缰繩重重放到了齊同晏手上,“剛剛怎麼沒發現,六皇子竟是這麼伶牙俐齒的人?”他不知道昭國的人是不是都這般,但他現在确實對眼前這個人提起了點興趣。他所獲得的消息裡,可是稱昭國的六皇子是由不入流的舞女生下的不詳之子,隻在剛生下來時獲得過皇帝的親近,而後便是長久地被放置在一旁,如今是既沒實力也沒勢力,終日隻懂尋歡作樂、遊山玩水。
進門的時候,賀蘭台走在最後,雙手背在身後向寬敞的街道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