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能将他們分開，可皇室與平民之間，隔着天塹。

一句話令林映幾乎瞬間喉間哽咽，他不敢再對視西雅的眼睛，卻伸出臂彎将她抱入懷中，輕哄道：“你可以一直叫我爸爸，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在你的心底，把我當做爸爸，但不要告訴任何人。”

西雅一直點頭，眼淚浸濕了纖長的睫毛，她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爸爸……我們去偷救生艙，然後逃走吧！”說完，她還雞賊地左右打量，确認沒有第三人聽見。

“做公主不好嗎？”林映驚訝于她稚嫩的主意，他們多次逃生的經曆，大概令年幼的西雅印象深刻吧。

他好笑道：“不要試圖逃避，爸爸的老家有一句箴言——‘開弓沒有回頭箭’，由于種種原因，你已經不能再過之前的生活了，要學會習慣和忍……不對……你是公主，不必忍耐，不高興就去做讓你高興的事。”

西雅見他并不同意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辦法，情緒瞬間低落道：“喬治娜說，做公主不可以任性……”

“你信她還是信我？”林映挑眉，他雖然上輩子沒有孩子，但教育孩子的觀念中絕對沒有吃虧是福的選項，“你的父親雖然早逝，卻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你的母親是有守國之功賢名在外的皇後，你是他們唯一的血脈，不久的将來還會坐上皇位。”

他已經向克洛澤上将打聽過，确認了一些關于西雅身世的細節，西雅并非普通的皇家公主，她血統尊貴，天生手握繼承帝國的權柄，未來數十年，她隻能高傲地活在聚光燈下，徹底遠離昏黑黯淡的平凡。

“在你舉辦成人禮之前，你有足夠的資格和時間任性，不要用權勢壓迫對你好的人，也不要畏懼任何企圖傷害你的人，睜大眼睛，學會說不，用力反擊。”

林映不知道西雅能夠聽懂多少，這是他希望教給她的東西。

“可我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西雅仔細思索着林映的囑咐，“我不知道還會有誰像你一樣愛我……”

每次林映教她畫畫，叉着她的胳肢窩舉高高轉圈，誇她好寶寶，她雖然不了解這樣做的意義，但喬治娜從未對她做過，她明白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也不會再有人這般贊許她的存在。

“好人與壞人的分辨很難，人都是多面的、複雜的，如果你們沒有一緻的利益，好人可能會成為壞人，但如果有利益，壞人也可以同謀。”

就像他和克洛澤商定的交易。

“利益是什麼？”

“是好處。”

“爸爸對我這麼好，也是因為利益嗎？”

西雅眼淚再次摩挲，她糾結地抿着嘴，想生林映的氣，卻又舍不得這份短暫相處的時光。

“當然。”林映毫不掩飾地笑道：“為了你能當上女皇，給我養老呀，爸爸我喜歡偷懶，不想努力了。”吃誰的軟飯也不如小棉襖孝順懂事強。

西雅眼眸水潤卻堅定地望着他，仿佛下了某種決心，“我會的。”

“等我長大，我會保護爸爸的！”

林映從未想過，他随意敷衍孩童的玩笑話，會在年幼公主的心底深深紮根，直至許多年後，成為女皇刻在權柄之上的誓言。

戰艦抵達皇都港口之前，西雅和林映一直呆在一處。

他們躲在沒有人光顧的餐廳裡畫畫，直到緊扣窗弦的罩簾擡升，燦爛星河重新掩映着航向。

戰艦正式離開皇家遷躍線路，進入駐防森嚴的帝都港，預計還會有一個小時的航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