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簡單的解釋之後。
“不可能!”
“林先生……我們确認過名單和歐文上尉傳回的照片……”
“絕不可能,你們一定是認錯了!”
林映扶着額頭,巨大的眩暈感襲來,他錯愕到難以消化,甚至懷疑自己幻聽,推開副駕駛攙扶他的手,怔怔站在原地,面前小小的女孩撅着嘴巴,眼淚從臉頰不斷滑落,“爸爸……”
不對,被通告西雅不是他的孩子,他為什麼會這麼憤怒?又為什麼要否認?
喜當爹?他不是早在穿入這具身體的那天就确認喜當爹了嗎?
你在憤怒什麼?
林映閉上眼,識海中,與他容貌别無二緻的原主已然完全消散,徒留下那些鮮活的記憶,與喬治娜幼年的結識,少年的相戀,青年的分别,最終意外的相逢,一幕幕像是串起的珠簾,再複盤時就會發現,真相一直纏繞在影子裡……
哪來那麼多與愛人偶遇的巧合?
喬治娜的死,當真隻是為了讓心愛的女兒活下去嗎?
還有原主,目睹喬治娜逝去後,他曾拼盡全力想要帶着女兒生活,為什麼他會突然心神潰敗,病入膏肓?無力生存,最終乞求上蒼訴諸神佛的行為,對于一個體能良好的軍校畢業生,不覺得很可笑嗎?
“爸爸……你不舒服嗎?”
西雅試圖握住林映的手,然而這樣平日裡顯得稀松平常的動作,被林映不着痕迹地躲過了,他閉了閉眼——“西雅,你也早就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女兒,對嗎?”
女孩蓦地睜大了濕潤的雙眼,随後不再敢擡頭與林映對望,白生生的小臉上,稚嫩情緒一覽無餘。
她緊緊抿着嘴唇,委屈和傷心充斥她起伏的胸膛。
“誰教你的?”林映心灰意冷地問,他相信僅憑西雅做不到如此缜密的設計。
“喬治娜……”西雅沉默半晌,誠實道。
她從未稱呼她為母親,晃動的淚光快要出離破碎,“她說,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活下去。”
林映眼前一黑,所以喬治娜與原主的初遇是一次精心布局的設計!
遭遇星盜,皇室血脈不能有失,所以喬治娜毅然放手,無聲地向原主托付了公主的性命!
原主察覺西雅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原主抑郁悲痛,又不能辜負對方的囑托!
而自己,前些日子,不也偶然發現西雅的發根顔色并非純黑,而是泛着淡淡的淺金?若是留長,會和歐文一模一樣……
林映繃直了脊背,沾染着乘務長鮮血的襯衫薄薄一層,粘連着他的皮膚,他在兵荒馬亂的戰栗中感到從未有過的思路通暢,好家夥!他直呼好家夥!
活得真不容易。
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打開駕駛艙的門,裹挾着隐怒疾步離開,飛船内暫時安全,船長沒有限制他的自由,隻是派了安防員跟在西雅身後保護。
西雅見他走了,趕忙緊緊跟上,生怕自己被抛棄一般小心翼翼。
其實林映沒有地方可去,貴賓室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怪味,他拎起行李,徑直回到原先四人睡眠的隔間。
船長已經給他和西雅安排了頭等睡眠倉的位置,他不稀罕去,他明顯生氣的狀态令西雅幾次與他搭話都無果而終。
林映心亂如麻,安靜的客艙内,他在一本正經地坐着思考人生,但腦子已經炸了,智商離家出走,唯一還剩下的應激反應在告訴他,他攤上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一根花拳繡腿的廢柴,替原主收養了一個出生尊貴的皇室公主。
西雅翻出自己的畫冊,學着林映教她描摹過的簡筆畫,惟妙惟肖地圈了一個生氣的饅頭臉小人,塗上粗線條的眼睛,遞到林映的膝蓋上。
林映低頭一看,兩隻饅頭,其中一隻正在瘋狂鞠躬道歉。
“……”冷漠.jpg
西雅見他沒有以往開心的反應,委屈的淚水再次湧入眼眶,她哽咽了一聲,“我……對……對不起……”聲音一出,她就徹底克制不住地傷心大哭,“嗚嗚嗚爸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嗚嗚嗚哇!”
林映沉默片刻,他知道西雅一直早慧,那麼小的孩子,被迫堅強謀生,“你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該道歉的人是喬治娜,她知道一切真相,可她死了!
而原主死前又在乞求什麼呢?
——啊……誰來救救他可憐的女兒?
原主,真是一個卑微的爛好人。
林映伸出手背,輕輕搭住眼睛,感到手背有着淚水的溫涼,他用盡此刻所有的理智,對西雅道:“應該是我說對不起,也謝謝你,謝謝你陪我活着的這段日子……”
他幾次三番意圖擺爛,如果不是西雅驚醒了他的靈魂,他或許還在渾渾噩噩。
“對不起,不能繼續照顧你。”林映對着西雅冷淡地笑了笑,不是日常親近寵溺的神色,模糊疏遠的距離感令西雅下意識地想要牽住他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