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雲擡手按息鏡框上的信息提示燈，揉了揉眼睛。他年近五十，在壽命大大提高的現代社會正當壯年，但他的眼角已有了皺紋，緊蹙的眉頭讓他看上去疲憊萬分。但他沒有休息，他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氣，步入會議室中。

這間會議室位于道德委員會頂層，并不大，裡面隻有一個圓桌、四個座位，已有兩人入座。攀雲向其中一位道德委委員長穆青女士點點頭，無視另一邊向他微笑的西利亞，座入自己的座位，不久，身着制服的守衛者聯盟最高統帥約瑟就位，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内容當然是關于自由和自在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在陳述完寵物之家事件後，約瑟繼續道：“最近三天發生多起寵物貓被遺棄、傷害的案件，因此而引起的寵物貓擁護者和反對者的沖突愈發激烈，從昨天開始雙方的矛盾已經由辱罵對峙上升到肢體沖突，短短一天守衛者聯盟出動十餘次，幹預暴力對抗三次，剛剛又接到消息，雙方在星網号召各自的支持者于明天到道德委集會靜坐，結合這幾天的情況，這場集會極有可能爆發大規模暴力沖突，我們是否要采取幹預措施？”

穆青是四人中年紀最大的，頭發已經半白，但溫和優雅、和藹可親。她點了點桌面，圓桌中間忽然彈出許多寵物貓的影像，他們有的被拴在樹上無助哀求、有的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還有的被從水裡打撈上來時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它們身邊圍着許多人，有人痛苦、有人惋惜、有人拍手稱快，大家因此争吵辱罵、相互攻擊，甚至扭打在一起。

“我活了六十年，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穆青緩緩開口，聲音沉重，“現代社會物質充裕、精神豐富，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樂，相互幫助、相互扶持，我總是感恩自己能夠活在現代社會。可不過幾天，一切都變了。怎麼會有人如此殘忍且不負責任的對待寵物貓？怎麼會有人因為觀念不合就暴力攻擊自己的同類？我們的教育不允許暴力的出現，可為什麼大家這麼容易就打破了這個規則？”

約瑟回答：“暴力深植于人類的基因之中，難以祛除隻能控制，但不明生物的出現帶來了動蕩和恐懼，長居和平的人們對危險尤其敏感，情緒激動時當然也就難以控制自己的暴力傾向。但參與者都是民衆，守衛者應該采用什麼樣的态度、限制又在哪裡，這需要你們給我們一個明确的指示。”

西利亞忽然說：“這話是不是問得有點晚了，查德上校在寵物之家事件裡使用聲波震蕩彈的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許多民衆都因此受到了傷害，大家非常不滿。”

“道德委收到了七十二項針對查德上校的指控，質證會已經于今日上午召開，現已結束但很遺憾，支持指控和反對追究的各占一半，最終決議仍需要我們做出。不過這是第二項議題。”

西利亞很意外：“居然有人支持他？”

“因為他并沒有違規。”約瑟解釋，“作為六級事态的現場指揮，他有使用相應武器的權力，聲波震蕩彈沒有超出他的權限範圍。事實上，如果我們對不明生物的處置更加果決，今天的動亂可能不會發生。”

“好吧，”西利亞聳聳肩，“我還是無法理解，不過你是專業的，我相信你的判斷。”

“這些都不是根本問題。”攀雲終于開口，“現在最該确認的是寵物貓究竟是什麼。”

攀雲轉頭看向西利亞，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看過他，當初的缱绻情愫早已消失，連恨都隻剩下淡淡的痕迹，他們現在早已沒有親密的聯系，他們隻是同事而已。

“為什麼自在能說話、能思考，為什麼自在這麼像人類，寵物貓究竟是什麼？”

西利亞舔了下唇：“基因委的機密項目都會報給首腦，如果跟首腦判定規則沖突、你不會不知道。”

“寵物貓的培育已經進行了幾百年，我們這裡根本看不到你們的相關文件，但明顯現在出現了問題！自在，它分明是一隻由寵物之家培育、經正常程序領養的寵物貓，為什麼它會變成得和入侵物種一樣？是入侵物種把它變成了這樣，還是寵物貓本身就有問題？它是個例嗎？那些跟它一起逃跑的寵物貓是怎麼回事？這裡的四個人就是人類社會最高決策者，如果連我們都不知道真相，我們又如何對民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