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施了好幾個術法,都沒能破開門禁,玄負雪惱得在軍帳内走了好幾圈,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試試看掘地三尺挖個洞逃出去時,帳外傳來一道粗聲粗氣的怒吼:“尊上當真把那女人帶到軍營裡來了?!”
玄負雪眉毛一挑,隔着帳布,模糊瞧見一個膀大腰圓的粗壯身影。
魔将似乎打算闖進來,卻被帳外小兵阻攔,氣得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度:“如今前線戰事吃緊,尊上還如此玩物喪志!我們這些下屬怎麼不心寒!”
“你放我進去!出了事我大山一個人扛!你們放開!”
帳外吵吵嚷嚷好一會,終究那個名為大山的魔将沒能突破禁制,門口得令看守的小兵礙于凜遲的威勢,壓根不敢違背命令擅自放人進入。玄負雪倒還希望能有誰來把她從這地方解救出去,然而一時半會看來是沒戲了。
待到正午,又來了一撥人,同樣也是不滿魔尊竟然帶了個女人藏在中軍大帳内。
女人就算了,偏偏還是個仙門修士!
上次出現在魔王宮的仙門修士是個刺客,險些刺穿了魔尊的心髒,現下魔尊竟還要一意孤行讓另一個修士待在自己身邊,難道真是嫌命太長?!
從清晨等到午夜,身處輿論漩渦正中心的當事人卻自始至終都沒出現,凜遲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僅沒來找玄負雪算她逃跑的賬,也對軍帳外來來往往的喧嘩置若罔聞,任憑将士們聚集又散,高聲吵嚷,帳内卻是始終一片甯靜。
玄負雪雙手枕在腦後,平躺在行軍床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帳頂發呆。
她壓根不擔心魔軍中嘩變,反正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凜遲這個高個頂着,隻是她現在落入魔軍軍營正中,仿佛羊入虎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找到逃脫機會。
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閑着也無聊,正百無聊賴間,門簾微動,現出一道高大身影。
一看清凜遲的臉,玄負雪就蹭地坐了起來,戒備地盯着他。
凜遲恍若未覺,徑自走進帳中,端起桌上擺着的茶碗,仰頭一飲而盡。
他背後,軍帳外原本喧嚣的将士不知為何都安靜了下來,聚集的人群也散去了。
玄負雪瞥見他胸前甲胄沾着一點暗紅的濕痕,壓根不想去猜他是如何平息激烈事态的。
他可能剛剛從戰場下來,一身金光閃閃的盔甲,肩頭趴着五爪魔龍,走動間仿佛活了過來,用那雙睥睨衆生的龍目俯瞰世間,同色金冠束發,臉頰上一點血星,反倒更襯得他俊美之間攜帶三分煞氣,氣度非凡。
等了半天,卻不見凜遲朝自己發難,玄負雪用力抿唇,視線又投向帳門:相較于深居酆都中央的魔王宮,軍營距離仙門聯軍駐紮地顯然更近,若是她想要伺機逃往對方陣營,現下會是個更好的機會......
許是看穿了她蠢蠢欲動的逃跑心思,玄負雪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喑啞的低聲:
“還想跑?”
玄負雪猛地扭頭,正看見凜遲重重放下茶碗,瓷壁邊緣磕到木桌,發出清脆一聲響。
飲盡的水珠順着他滾動的喉結滑落,凜遲随意擡手擦掉,順便抹幹淨了臉頰上的血點塵灰,然而臉龐雖然幹淨了一些,人身上帶着的兇狠卻沒有絲毫減少。
他兩步就走到了玄負雪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自他入帳以後,斷罪劍就挂在他腰間,他睥睨了玄負雪一會,忽地拔劍。
玄負雪壓根來不及躲,隻覺得臉頰一冰,斷罪銳利劍鋒貼上了她的側臉,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近距離。
凜遲用那柄沾血的利劍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劍尖又緩緩下移,最後虛虛懸在她的下颌,又猛地向上一擡,用力挑起她的臉頰。
兩人目光相對,皆是幽深晦暗,心思百轉千回。
凜遲聲音寒涼:“孤對你不好麼?你隻想着逃?”
玄負雪毫無畏懼地回視,沒有接話。
凜遲又輕輕笑了一下,露出兩顆犬牙尖尖:“你想回仙門。”
這不是疑問的語氣,于是玄負雪依舊保持沉默。
凜遲眼中似有狂風暴雨翻湧:“你知不知道?孤幾次三番都想殺了你。”
“可是孤心裡總會有一個聲音,憑借直覺和本能,在說,若是孤當真殺了你……孤日後定會悔不當初,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