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大仙内唯獨凜家曆史最為悠長,家學淵源深厚,财大氣粗也不奇怪。不過既然來訪這樣隆重,二師兄豈不是被絆住腿,一時半刻脫不了身?”
“三師姐可是有急事?”
玄負雪剛張嘴,又停下來,沖師妹笑了笑:“沒什麼。隻是先前師父交給我一套劍訣我練了幾日感覺沒領悟竅門,就想請教師兄。既然他沒空,那我改日再來打擾。”
二師兄沒有将犬少年安置在人來人往的刑事堂,而是專門挑選了一個人迹罕至的獨棟小屋,還特地隐藏在松林深處,應該就是為了防止人多口雜。
玄負雪能猜到幾分二師兄這樣做的用意。
犬少年來曆身份不明,又不善人言,戒備心極重,雖然如二師兄這樣的中立派願意留他一命,耐心教化他,可見孤峰内也有不少長老是鐵血的鷹牌,眼裡容不下沙子。
若是讓他們知曉犬少年的存在,光憑他曾經在魔族領地内生存過、還和一群野性不化的魔犬厮混這兩點,便能直接将他壓上誅仙台處刑。
要不......還是……别管他了吧?
沒有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她也試過好言相勸了,可壓根幫不上忙呀!
玄負雪有些頭疼。
*
當夜,一輪孤月高懸。
古松林中萬籁俱寂,偶爾清風拂過樹梢,松枝交錯發出窸窣聲響。
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樹影中,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幾個身法後就貼近了木屋正門。
玄負雪一邊唾棄鄙夷自己多管閑事,一邊借着月色尋找自己白天留下的術法印記。
上一次她臨走時在門口開了個隐蔽通道,不會驚動門上的禁制。
一道微光閃過,再睜眼,玄負雪就又見到了木屋内熟悉的場景。
同她早晨來時沒什麼變化,依舊光線昏暗,地上散落着藥瓶血迹,一片狼藉。
看來這一日内都沒有人來看望,少年雙眼緊閉,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玄負雪真擔心他已經死了。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後室内光線才略微亮堂了幾分。
玄負雪蹑手蹑腳地靠近鐵籠,借着火光仔細研究籠門鎖的構造。
是掌刑堂常用的虎頭鎖,玄負雪默念口訣,很快就摘下了鐵鎖。
從前她也有幾次鬧騰得狠了,被二師兄丢進刑堂地牢裡吃苦頭。不過她坐不住,自然要找法子溜出去。
坐牢這回事嘛,一回生二回熟,多進去幾次,她就摸清溜門開鎖的訣竅了。
吱呀——
玄負雪輕輕推開門。
少年依舊蜷曲在角落,沒有動靜。
失血太多昏迷,還是痛暈過去了?
玄負雪心裡犯嘀咕。
若是人真的死了,那她今晚費勁辛苦溜到這的功夫豈不是白費?
玄負雪開始解少年的衣裳。好在布料本就殘破不堪,她也懶得費心思找搭扣繩頭,直接上手簡單粗暴地扒拉下來,然後砸了一個清潔術過去。
少年露出了原本麥色的皮膚,隻有薄薄一層肌肉,但線條流暢,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玄負雪曾經見識過這人的魯莽巨力,并不掉以輕心,替他清潔好傷口之後便拿出了靈藥,小心翼翼地敷在暴露出來的傷口上。
靈藥見效很快,原本邊緣皮肉翻卷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了許多,暗紅發黑的肌理也重新煥發出了健康的肉粉色。
玄負雪松了口氣,又施法替他穿好自己帶來的幹淨新衣裳,剛準備收起靈藥,一擡頭,卻對上了一雙眼睛。
少年不知何時醒過來了,安安靜靜地望着她,面無波瀾。
玄負雪手一抖,靈藥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他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醒過來以後,就這麼一直盯着自己不說話?
......玄負雪覺得心裡毛毛的。
她下意識辯白自己:“我隻是來給你上藥,你不要又發狂啊!”
少年不知聽懂了沒有,這回不像白日那樣咄咄逼人,而是安靜地像一尊塑像。
火折子上散發出淡淡的躍光,少年方才已經被清潔咒打理幹淨,又換了一身清爽門派制服,現下在跳動火苗忽明忽暗的光線下,他不聲不響,看起來居然有幾分乖巧。
玄負雪猶豫片刻,重新把其中一瓶靈藥撿起來:“我二師兄的定山河上附有他的的劍氣,傷人後會鑽入血脈割傷經脈。你想要好起來的話,除了外敷靈藥之外,還得吃一顆這個回春丸治内傷。”
她試探性地把回春丸倒在手上,慢慢遞到他面前。
少年的目光下沉。
那枚鮮紅如血的藥丸躺在少女掌心,被皎潔如月的肌膚映襯,近乎帶上了一抹刺眼的灼熱。
少年喉間輕輕滾動了一下。
無人知曉他的掌心内還藏着一枚碎瓷片,邊緣鋒利,可以輕易割斷任何膽大包天近身之人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