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靈哼笑一聲,故意不将話說全乎。
解玉便明白這是鬼師娘娘還記着自己之前對她的态度呢……可話到此處斷然是沒有止住的道理的,酆靈英也還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等待着。解玉便也幹脆的拱手作揖,老實擺出真誠道歉的姿态,不顧酆靈英一瞬間奇怪起來的表情,仍在心底請求道——
「鬼大王,你就替我解解惑吧!」
封靈的嘴角愉悅地向上揚了一下,又克制着迅速拉回一條直線,故意帶着找茬的口吻繼續挑刺。
「我教你的,烏賀教你的,你這些天是不是全抛到腦後去了……我剛才說的話,你莫不是一句都沒認真聽?」
封靈嫌怪似的瞪了人一眼,又假裝勉強地提點了兩句。
「我當然記得你說了什麼!你剛才說,陰沉木很難養,你也隻見過麻柳和楠木的……」
解玉先是反駁了一句,而後又重複起封靈的話來,隻是剛開了個頭,便不自覺低下了聲音。
「解道長,你這是終于反應過來了?」
封靈湊近到解玉的眼底下,笑意難掩地反問道。
“楠木與麻柳都是陰氣極重的樹料,陰沉木裡也有陰這個字……”
解玉低低一聲呢喃,立刻便被身邊關注着動靜的酆靈英捉個正着,又連聲追問起來,“陰沉木?解公子,是鬼大人同你說我們找到的東西叫陰沉木嗎!”
「楠木多用作棺材,麻柳則常栽種于陰宅水地之處,所以它們是一種樹木裡最容易養成陰沉木的,但你們手裡的這個卻不是……解道長,你再仔細瞧瞧,手裡拿的究竟是用什麼樹材殘剩下來的木片?」
聽到這話,解玉顧不得木片上殘留的赤褐色泥土,隻不住地來回翻看着,又唯恐自己遺漏了什麼細節,兩隻眸子湊得極近。可無奈那木片已然太過陳舊,又委實與其他的木頭沒有區别,解玉無法,隻得求助似的又看向封靈。
「是桃木。」
封靈隻說了三個字,解玉便明白她方才是什麼意思了。
陰沉木招陰,而桃木,卻辟邪……
全然相反的兩樣東西,卻在如今的百望山裡共存了。
沒有隐瞞酆靈英的必要,就在女子第二次發出疑問時,解玉毫無保留地将自己從封靈口裡聽來的情況俱數相告。
兩人就跟想到了什麼似的,彼此交換了一道眼神,又同時陷入了沉默。
“解公子,我……”
酆靈英垂目思忖了片刻,率先打破了兩相枯坐的僵局,正要與解玉商量些什麼,封靈陡然升高的聲音卻蓦地出現在前者心底——
「往左邊倒!」
解玉立刻翻身坐起,反應極快地拉過酆靈英的手臂,又按着封靈的話一起倒向左邊的空地。緊跟着便有一柄鐵鍁擦過兩人的面頰,又力道不減地插入地面。
鐵鍁的樣式卻分外眼熟……分明是她馭使的匠工鬼手裡握着的那把!
酆靈英驚怒地看過去,那掘地後便被她要求靜立不動的匠工鬼,其中一隻的手上确确實實少了一把鐵鍁,而另一隻正将尖頭的那處對準解、酆二人。像是感覺到了注視一般,匠工鬼擡着無神的眼睛咧嘴一笑,又将第二把鐵鍁用力地擲了出去。
這次有了防備,兩人閃躲起來便也更加容易。酆靈英在地上滾了一圈,迅速撐住地面站了起來,帶着被自己人挑釁的怒意,狠狠掐了記法訣便朝兩隻匠工鬼拍去。後者毫無掙紮之力地嗚咽一聲,立時化為了一道灰煙。
酆靈英尤嫌不夠,收回手後又仰頭左右張望起來,語氣十足的兇狠,“……哪裡來的無膽匪徒,竟敢在我馭使的小鬼身上耍陰招。若被我找到了,定叫你們後悔惹上酆家!出來!”
可除了林葉被夜風吹動時發出的簌簌響聲外,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鬼大王,剛才我們說話的時候,是還有其他人在暗地裡窺伺嗎?」
解玉由始至終都沒有感覺到任何陌生的氣息,可匠工鬼背地偷襲也是事實。思來想去無果之下,便隻能求助起他們中修為最深的鬼師娘娘。
「這些鬼又不是天生該受酆家馭使的,與其問我是不是有生人偷襲,倒不如先問問酆靈英自己……難道就一直沒出過任何岔子麼?」
封靈的眼裡散着愉悅的光芒,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那桃木殘片之上,幾瞬後又毫無反應地移開。
懷裡卻有什麼東西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