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那股陰寒過去,解玉站在一旁便有些尴尬起來。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父女相争的場面裡。而他自己,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證。
“罷了罷了,你如今已經是少家主了,家裡的這些事情便自己拿主意吧。”
酆父一副懶得插手的姿态,餘光卻有意無意地掃向解玉,或者說,是關注着解玉身後那座屋子的動靜。
“解公子,來者即是客,但這座院子實在荒僻,還是讓阿英帶你去花廳閑坐吧。”
果然,酆父的下句話便落在了解玉身上。
莫名的松了口氣,解玉正要順勢離開,酆靈英卻又開口了。将兩人方才在藏書閣所看到的怪異景象,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酆父聽。
解玉本還想着阻攔,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對他來說,酆家的其他人并不值得抱以信任,可對酆靈英來說,那卻是自小教導她長大的父親……他哪裡來的立場讓人不要透露出去。
想起自己剛才看見的東西,解玉的心裡有些沉重,隻覺得有些事情似乎就快要超出自己的預計,變得不受控制了……
“這院子确實有一隻鬼物,但卻是我特意留下的,方便咱們家的小輩練手。”
酆父在撒謊。
“那、那枚玉玦……”
酆靈英顯然也還有疑慮,又問起與自己所佩玉環幾乎一模一樣的玉玦來。
“原來落在了藏書閣……這哪裡是什麼玉玦,就是缺了一個角的玉環,是我的玉環,”酆父動作自然地從酆靈英掌心拈起那枚玉玦,“想來是與關在院子裡的那隻鬼物纏鬥時,不小心被他從身上掠走了,又在他逃竄時落在了藏書閣,這才誤打誤撞地被你們撿到了。”
說着,又将玉玦放回了自己的佩袋裡。
這下是真白來一趟了。
解玉暗自咬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放。
“一枚玉環而已,解公子若喜歡,回頭我便命下人取一枚新的送來,也算是我這做主家的小小心意。”
酆父笑呵呵道。
“……謝過國師好意,解某心領、多謝國師慷慨贈玉了。”
解玉扯了扯嘴角,本欲客套拒絕,卻想起酆靈英說過的兩物相似之話,繞了個彎又幹脆領受了下來。
總不能空手而歸。
“好,解公子果然不一般……那便請解公子移步花廳吧,玉環稍後便會奉上。”
酆父面上的笑淡了些。
心底的陰冷之氣重又出現,像是在警示着什麼般萦繞不散。解玉自來相信自己直覺,也明白今日是再沒機會回藏書閣了,更别提摸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幹脆偃旗息鼓,利落地朝酆父道别——
“多謝國師美意,隻是天色已晚,解某今日便不多叨擾了,”解玉客氣道,“改日備好薄禮,再專程登門拜訪國師……至于玉環,還請國師這會兒就命人送過來,我拿上它再走。”
場面一時安靜。
解玉這會兒臉皮也厚了起來,心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毫不畏懼地迎上酆父不知何時變得黝黑的目光。
酆靈英也在一旁幫腔,“爹,還是我讓人去拿吧,正好送解公子出去。”
“也好。”
酆父微微颔首,看着酆靈英将解玉帶離腳下的這座小院。直到徹底望不見人影後,才重新從佩袋掏出那枚玉玦,眼中神色晦澀難懂。
身後的屋子又開始傳出響動,像是不甘心自己被限制在此地般,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着旁人聽不清的混亂呼喚。酆父握住玉玦的手無端一緊,收斂了眼底神色,又從袖中掏出數張新的符箓貼上。
正是封靈當日所見的倒貼。
……
“解公子,今日讓你白跑一趟了,”酆靈英将玉環遞到解玉手邊,話中含着歉意,“改日我再約公子上門,屆時再細查藏書閣中的文籍。”
“一切聽酆姑娘安排。”
解玉将玉環揣進懷裡,像是不經意間想到般問道:“對了,酆姑娘,你們家的人……名字裡都會帶靈這個字嗎?”
“……靈字隻有每一代的家主才能用。因我是少家主,所以才被稱作‘靈英’,否則我就跟酆容一樣,隻被叫作‘酆英’罷了。”
酆靈英簡單解釋了兩句,又問起解玉問這話的緣由。後者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相信酆靈英,将自己聽來的那幾個字說了出來。這或許也是個契機,可以讓這位酆家少家主再找到些其他可用的線索。
他還需要酆靈英再幫他确認一些事情。
解玉緩緩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