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此刻已全然警惕起來,真假兩話摻雜,“那又如何,你們酆家都能馭鬼了,我給自己養隻鬼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這時又慶幸起封靈不在身邊了,否則聽了他的話,隻怕立刻就要甩他一扇子。
“靈英并無質疑之意……且公子能得此機緣,來日于抓鬼一途上必定前途無量,在此先給解公子道聲恭喜了。”
不管解玉的語氣是好是壞,酆靈英始終保持着禮節與客氣,“那日變故突發之時,曾見公子身邊憑空多出一把古拙折扇,幾下工夫便替公子擋去了所有襲擊……想來就是那位大人的武器了。雖有些冒昧,但能否請公子讓靈英與那位大人見上一面,也好當面求教些事情?”
看來,這人身上的靈力确實強大,還能夠在封靈隐去身形後窺見零星半點的蹤影。
後者一點點蹙起了眉尖,正欲說些什麼打發了去,又突然想起封靈在鬼市見到同樣一把折扇時的異樣表情,内心多了幾分拿捏不準。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秘密,封靈如此,如今遇到的酆靈英亦如此……可他怎麼能相信這不是酆家人又一次的試探與謊言呢?
解玉隻覺心裡的疑團又大了一圈,夾雜着隐約的擔憂與不安。重新看向酆靈英,女子依舊執着地等着他的答複,對投在自己身上的探尋目光更是毫不介懷。
解玉忖度了片刻,仍不敢在這當頭激進冒險,隻迎着那道希冀的目光搖了頭,“抱歉,酆姑娘,我還是不敢信你,和你身後的酆家。由始至終,姑娘都未向我提過那把折扇與姑娘的關系,卻試圖讓我和盤托出所謂的始末,實在是有些不公平……且我也早解釋過了,折扇是在下請集市的一位字畫師傅畫的,并無其他特别之處。”
酆靈英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下去,面上神情幾度變換,似乎在做着什麼艱難的決定。解玉也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等待着,寄望能從女子的嘴裡再多聽到一些有用的線索,等封靈回來後保不齊還能派上用處。
須臾,緊抿的唇線舒展放松,酆靈英的表情不再糾結,而是目露堅定地看向解玉,“解公子,我……”
話剛開了個頭,女子佩在腰間的玉佩便無端閃爍起微芒來。酆靈英臉色一變,歉意地朝解玉示意一眼,握住玉佩退後幾步,轉身隻留下一個掐訣的背影。
似乎出現了什麼大的驚變,再走回來的酆靈英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焦躁,看向解玉的眼神重新帶上愧意,“抱歉了,解公子。望京城裡突然出了樁要緊事,我必須立刻回去。今日怕是來不及與公子細說折扇的事情了……”
解玉也沒指望能一次從酆靈英的嘴裡探出些什麼,聞言并不見多少失望,隻客氣地向人道别:“那我便不耽擱姑娘的正事了,保重。”
心底也為能送走酆家的人松了口氣。
“解公子,我确實沒有惡意,”酆靈英躊躇兩步,還是解釋了起來,“那折扇或許與酆家祖上有些關聯。因涉及先代舊事,此前才不便細說……自然了,也絕不是什麼尋仇報複,我隻是想見一見這把折扇的主人,了卻先祖的惦念罷了。”
說着,又取出早準備好的紙箋遞到解玉手邊,“這是我在望京的住處,公子若想好了,可随時來信造訪,靈英定掃榻恭候……待我回去了,也會再讓信鴿捎信,與公子細說祖上的這樁舊事,也好叫公子一見我的誠心。”
而後又跟反應過來了般,半蹲着将紙箋擱在階前空地,又尋了塊石頭壓住。另從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本書卷,緊挨着石頭放下。
“……險些忘記我是進不來的,”酆靈英笑了笑,“聽他們說,公子近來在研讀抓拘鬼祟的書籍。靈英手上正好有一卷古籍,内容算不得詳盡,但想粗粗了解一下鬼祟還是足夠的,便一并留給公子了。”
聽他們說?
除了那些被馭來的鬼物,還有不死心守在外頭的酆家人,酆靈英還能聽誰說……
似乎感覺到了解玉淡淡的嫌棄,酆靈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整袖從容起身,兩手交疊作拜别狀,“解公子,我便先行一步了……希望你我能早日于望京再會,告辭!”
直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解玉才探手将酆靈英留下的紙箋與書卷取回來。盯着手裡的兩件東西,解玉的眉頭緊鎖難舒,像是擔了萬鈞重的負累,壓得心底沉甸甸的。
鬼大王,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歎着氣回到裡屋,解玉握住符紋,又一次呼喚起封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