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值的鬼差笑呵呵地拱手，“他老人家昨日便離開地府了，說是應了北地城隍主的邀，要往人間一趟。”

北地居然也會為幺蛾子求助地府？

無怪乎封靈有此想法，而是此前為鐘三娘找上封靈的，便是司管南方的城隍主。這些住在地上的城隍主們，無事都甚少下地府，通常隻有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了，才會想起自己也屬于被地府轄禦的一部分。

但北地的這位城隍主，與其他城隍主相比又稍顯有些不一樣了。他是千年前才被酆都大帝提拔做的城隍，據說是因為在鬼物逃往人間的那次災劫中戰功顯赫，所以被酆都大帝特意嘉獎拔擢的。

約莫是本事了得，所以他的轄地裡甚少聽說出過什麼麻煩事，至少在封靈做鬼師的一千年裡，沒有遇見過。

說起來，封靈與這位北地城隍主的交情還算不錯。某次她往北地追捕惡鬼時，正好遇見這一位領着城隍廟的鬼差在附近辦事，一來二去之下，竟還成了能聊兩句的酒友。沒遇見解玉以前，若她在地府呆得無聊了，還會溜去北地呆上數日。

近段日子倒是去得少了……

“……那，秦廣王何時才能歸返？”

封靈又問道。

“這便不好說了……秦廣王難得出一趟地府，說不定也想在人間多待幾日呢。”鬼差為難地撓頭，“鬼師娘娘，您是有什麼要緊事找他老人家嗎？”

得，又一個能問的不見了。

封靈在臉上擠出抹勉強的笑，看了眼鬼差正欲離開，卻又跟想起什麼般頓在原地，試探的話脫口而出：“……第一殿裡，還有誰清楚人間酆家的事嗎？”

鬼差面露茫然之色，“第一殿司管的凡人生死太多了……您說的那什麼酆家，我還真沒有印象，怕是得翻了卷冊才知道。”

那也不是全無希望。

封靈眼珠一轉，再看向鬼差的視線中已帶了顯而易見的熱情，“我在人間的一樁差事，需要與這個酆家打些交道……還請你幫我翻上一翻。”

那鬼差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後又露出少許難色，“也不知這家的卷放在何處，怕是會多耽擱兩日……不會誤了您的差事吧？”

紅衣鬼自是搖頭，又細細叮囑了好幾句才放其離開。

勉強也算個好開端。

封靈搖着扇子轉身，放松間想起謝必安胡亂傳謠的事，正要過去打上一架，突覺心口處一陣發燙，卻又稍顯躊躇，似有若無的，而後迅速地歸于平靜。

解玉有事找她？

紅衣鬼不自覺撫上胸口，合眼細細感受起來，可是這一次卻再沒有任何燙意傳來，就像剛才的波瀾隻是她自己的錯覺一般……

封靈原地糾結了會兒，還是決定先把人擱置一旁，等解決掉眼前的事情再說。若解玉真有什麼麻煩，肯定還是會找她的……又不是聽不見他說話！

……

掰着手指頭在地府耽擱了三日，最後也沒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封靈坐在望鄉台的界碑上，聽着耳邊不時傳來的悲泣聲，百無聊賴地晃着兩條腿，深感自己浪費了時間。

第一殿鬼差翻到的，除了說酆家是個以抓鬼為生的大家族外，便隻剩些諸如每代以男子傳宗、又或是嫡系以靈字為輩的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總之，封靈想知道的事情一個都沒找出來。

還不如一早就回去找解玉……

封靈盯着自己被陰風刮起的紅色衣角，腦子裡突然就起了這樣的念頭。解玉應該在人間發生了什麼，上次的異樣過後，她三不五時地就能再感受到那股燙意，可每次都是短暫的出現後便消失了……

也不知道這人在糾結什麼，平日跟在身邊時能說許多的話，這會兒倒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不張口了。

還是她主動一場罷。

思及此，紅衣鬼利落地跳下界碑，正要掐訣去往人間，心口又一次湧出熟悉的燙意。封靈按捺着翻白眼的沖動，默默計算着次數，隻等一會出現在解玉眼前時清算總賬。

不想這一次，卻有聲音傳來——

“鬼大王，我覺得有些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