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靈盯着手裡的折扇沉默了下，轉頭看向解玉，“你身上還剩些什麼？”

後者迅速在懷裡掏了一通，又埋頭清點了幾下，“剛才買的太多，如今就隻有幾十枚元寶，幾十張黃紙，還有些銅闆、碎銀子什麼的……”

解玉将所有東西打包進一個袋子裡，方才交到封靈的手裡，“……鬼大、鬼師娘娘，這些就是全部了。”

封靈反手接過，解開束口的綁帶掃了兩眼，又從自己身上摸了顆灰黑色的圓潤珠子，一并放了進去，這才扔到那攤主面前，“非人非鬼的東西，吞了鬼力隻會死得更快……這是泡在血河池裡的屍塊凝成的死珠，效果不比凡人的壽命差，便宜你了！”

幹癟的腦袋又一次裂出笑口，發出桀桀的難聽聲音。攤主重新在長桌上浮出人形，生怕封靈會反悔般迅速将袋子抓在手裡，臉上早已不見怒火，滿滿的都是讨好。

“……撿到這扇子的深林，你還記得在哪兒嗎？”

封靈蓦地開口。

“卑人隻記得那地方陰寒濕冷得可怕，至于地界麼……應當是在如今的望京邊上，再具體的便真想不起來了。”

才從封靈手裡得了好處的攤主這會兒格外配合，耷拉着眼睛，皺着臉皮想了又想，最終也隻能無奈放棄，“卑人雖撿了它，可細算下來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一片地方。”

封靈也不勉強，無所謂地一點頭，“我倒是對那地方頗感興趣。若之後還有從深林得來的好東西，可再帶來鬼市與我做生意。”

雖不知這鬼市能開到哪一日，卻也不妨礙封靈先行許下承諾。若能靠這攤主摸到地方最好，便是摸不到，對她也無甚影響。

那深林絕對有古怪，至少是與封靈自己有關的古怪。随随便便一撿，便能撿個與自己武器一樣的折扇。若再認真些呢？保不齊還能找到其他與自己相關的東西……或許，那地方是自己生前的彌留之地？又或許，自己能從那兒再找回失卻的記憶呢？

封靈心中疑窦漸起，也再沒有繼續遊逛黃泉的興緻。管不得解玉是何想法，紅衣鬼擡手一揮，便帶着人從嘈雜的鬼市消失，又出現在黃泉的入口。

“今日就到這裡吧，我送你出地府。”

封靈捏緊從鬼市帶回的折扇，抿着嘴沉思了片刻，決定趁這會兒先去趟第十殿，最好能再從轉輪王的嘴裡問出個大概——解了她的困惑更好。如此，解玉一個生人，便不好再繼續留在這裡了。

解玉自然沒有異議。

事實上，他今日的收獲頗豐，早超過此前對鬼市的預期。能待到這會兒才走，更是已經心滿意足了。

“……等等，把手伸出來。”

封靈顯然有些糾結，可到底還是開了口。

解玉就比她幹脆多了，聽到這話後毫不猶豫地擡了手，根本不擔心封靈會否對他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封靈垂目注視着，須臾擡手平置半空，掌心向下與解玉的手掌相貼，直到肌膚間再無任何間隙，才慢慢地交疊握緊。又伸出空閑的另一隻手，兩根并攏點在手背處。紅衣鬼低聲呢喃着解玉聽不懂的咒文，須臾見微芒浮現，化成一條細長深黑的鎖鍊，緊緊纏繞在一人一鬼交疊的腕間，而後一點點消失。

“鬼大王，這又是什麼東西？”

解玉收回手，滿是好奇地盯着自己左手打量，最後在靠近腕骨的地方找到了一枚淺淺的符紋印記。

“給你蓋個戳，”封靈簡單解釋了兩句，“之後若有事找我，隻需握住這枚符紋，再在心底默念三遍我的名字，我便能知道了。”

解玉聽得兩眼放光，絲毫不覺得自己被鬼惦記上是件什麼不好的事情，隻是對封靈突如其來的主動感到奇怪，“可，您怎麼就突然想起要給我印個符紋了？”

“……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封靈正埋頭扯着微皺的衣袖，聞言睨了人一眼，“将我的牌位做成随身攜帶的大小，不就是為了方便在你遇上麻煩時，能随時取出來找我救命麼？”

見解玉臉上的笑似乎僵住了，又開口想要否認的樣子，封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要不你重新把那囊袋再翻出來？讓我看看裡面是不是還藏了其他的東西……比如，也跟着小了許多的供香？”

“不愧是鬼大王……”

解玉被戳穿了心思，臉上也不見絲毫的尴尬，隻撓着頭裝傻充愣，又眼也不眨地誇贊起封靈來。

封靈絲毫不給反應，手掌一翻便往解玉的胸口拍下一本書冊，繼續吩咐道：“你之前也沒正面跟鬼打過交道，直接讓你對上鐘三娘這種厲鬼也确實有我考慮不周的地方。所以我專門給你找了本入門的書，你先看着，名字叫……”

“逃生十法？”

解玉接過書後根本不等細看，便頗為激動地問道。

“……抓鬼十法。”

封靈神色複雜地補上後半截話，眼看着解玉高亢的情緒瞬間消失，紅衣鬼平淡地移開目光又道：“我在地府還有些事，暫時去不了人間。你趁這幾日去找個抓鬼的活計，最好是往望京走的，到時我與你一起……記住了嗎？”

解玉神色恹恹地嗯了一聲，顯然還沒從上一份打擊中恢複過來，也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答應了件什麼樣的事。

“……好，那我送你上去。”

紅衣鬼滿意地一點頭，算了算再無其他遺漏的事情後，這才抓過解玉的肩膀，連人帶他買回的大小東西，一起消失在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