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是有的，”孟婆習以為常地接過話題，“隻是千年前出了場萬鬼脫逃的禍事，除了鬼差守衛不力外，當時在鬼市流通的一些物件也幫了些忙，所以便被冥主從源頭上禁了……你剛好是那之後下來的，自然就沒見過了。”

“……所以，是咱們英明神武的酆都大帝想通了，又大手一揮從源頭上解禁了？”

封靈歪着腦袋，詢問似的看向黑無常。

範無咎竟也真的嗯了一聲，“解了，但是不能進鬼門關，所以開在了黃泉。”

看着封靈一下子激動起來的眼神，範無咎想了想，又道：“從前常有生人混入鬼市，今次當也不例外。你們去的時候注意些，别傷了壽數未盡者的陽氣。”

說話間，紅衣鬼已然飄出數裡之外，聞言遙遙回頭，大聲喊道：“……你不是說，這鬼市是新開的嗎！怎麼會有生人！”

範無咎卻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扯着嗓子高喊，隻當是沒聽見般回頭，任由那道紅影原地站了會兒，便再按捺不住地消失了。

“你巡查的路線不是這條吧……小黑，為什麼冥主會突然再開鬼市？”

孟婆緩緩轉過身，看向範無咎的灰瞳生出一絲兇厲。在封靈面前始終帶笑的眉眼也于這一刻褪了表象，又染上層層的陰狠。

……

封靈剛現出身形，還來不及細看，便被黃泉撲面而來的風沙糊了眼睛，又生生被吹得倒退兩步。勉強止住退勢，封靈扯過袖角狠狠将臉擦淨，咬牙切齒地撐開折扇，又傾斜着将其懸于頭頂之上，聊做遮擋。

再擡眼，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

莫說是鬼市，連隻新鬼也看不到，難不成是範無咎在故意騙她？

封靈半眯着眼睛繼續張望，嘴裡尤不死心地喃喃：“不應該啊，範無咎又不是謝必安那樣的黑心腸。鬼市……鬼市在哪兒呢？”

肆虐的風聲突然消失，鋪天的黃沙也在刹那間退去。以封靈腳下踩住的地界為限，伴随着一聲碎裂般的輕響，遍尋不見的鬼市就這樣緩緩出現在她的眼前。

竟是在這八百裡黃泉中設了結界。

封靈驚訝地睜大眼睛，像是看見了稀罕物件般左右打量着，随後又恢複如常，隻是眼底多了幾分興味。重新将折扇收回手中，封靈步伐輕快地走了進去。

“……挑個面具吧，大人！”

視線有一瞬間的昏暗，旋即又被無數盞燃起的青燈照亮，吆喝聲不絕于耳。封靈還來不及細看，腳邊便傳來一道刺耳的尖細嗓音。

封靈低頭看去，說話者穿着麻衣，帶了個骷髅面具，是個身量矮小，堪堪隻到自己膝蓋的老翁。

“大人是第一次來鬼市吧……這是鬼市的規矩，不需要拿錢币交換，大人挑自己喜歡的戴上就是！”

見眼前這隻紅衣鬼一時沒有反應，老翁便習以為常地解釋起來，又招來盞青燈放近，好讓封靈看的更清楚些。

“……這裡誰不是第一次來，”封靈随手拿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狸貓面具戴上，“才開張便有規矩了？是你自己的規矩吧！”

那老翁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又道：“不敢欺瞞大人，規矩确是一直都有的。今日之前，小老兒便已經為鬼市守了幾千年的門了……千年前鬼市突然封閉，還險些害得小老兒沒了謀生的路，如今好容易得冥主施恩，自是要回來重新守着的。”

竟是隻幾千歲的老鬼……

封靈擡手撫過面具上的粗糙紋路，眼中興味不改，對鬼市的好奇也愈發濃烈起來。

“……面具我也戴上了，總可以放我進去了吧？”

仗着有面具遮擋，封靈的動作和語氣都随性不少。這會更抱了腦袋，左搖右擺地沒個正行。

“還有些其他的，小老兒都寫在這張黃紙上了。大人拿一份去，邊走邊看……小老兒代鬼市歡迎大人的到來！”

老翁鬼又遞過一物，這才請封靈入内。

……

“……不可，不可……怎麼全是不可！”

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攬客聲，封靈在鬼群中艱難地挪動着身體。垂眼迅速掃過黃紙裡的内容，她躁煩地擰起眉頭，低聲嘟囔了兩句。

前方突然吵嚷起來，封靈似有所感地擡起頭，不期意間撞進一雙熟悉眼眸。

四目相望中，封靈看見了黑瞳中的猶疑與謹慎，而後被驚訝和欣喜覆蓋。

“……解玉？”

“鬼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