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蘿睜開眼時，一抹夕霧色的紗衫已經被風吹到了她的耳畔。

下一刻，她被人用力一踹，從魔閣邊緣跌落。

襄蘿抓住了“罪魁禍首”的衣衫，将她一起拽下。

她可不像渚雪和阿濛，她做人張弛有度得很，别人打她一巴掌，她就扒人一層皮。

那蛾女眸露驚訝，右手還抓着一隻香爐，爐中的香線還剩了毫厘，很顯然，她也是不按規則行事的人，即便是自己立下的規則。

“你言而無信。”

兩人頭朝下墜落，藍與橘的衣衫在狂風中交纏。

小金蛾将香爐随手一抛，“我的确沒什麼耐心。”

“本事大，人還美。性子差，那簡直是錦上添花。”

她笑靥如花誇贊着自己。

“嗯，你說的有道理。”襄蘿喚出靈盤，對她發起了攻擊，勢必要報這一腳之仇。

小金蛾對她的招式不屑一顧：“殺人的手段，你比我差遠了。”

“我對你小師妹有耐心，是因為有人護着她，讓我不得不有耐心。”

“可對旁人，蠢人就得死。”

-

一個重物怦然墜地，金沙飛揚。

動靜太大，青樾停止打坐，定睛一看，是一純金雕花牡丹香爐。

那些揚起的沙塵，俱是微小的金粒，接着擡頭向上望去，隻見遙遠的好空中，有兩件衣衫空蕩蕩地往下飄着，原來是小金與襄蘿抛卻肉身，化蝶化蛾，在空中纏鬥着。

在兩件美麗的裙衫附近，因靈力沖撞，化成了白日煙花，紅的藍的，撞在一起又變成了紫色。

阿濛等人聽見動靜，也湊到了青樾身邊。

“青樾師兄，那是什麼。”

青樾沒直說，“你襄蘿師姐在放煙火呢。”

“啊。”阿濛雖不知師姐為何這麼做，但煙花還怪好看的，“三師姐真好。”

“嗯。”青樾說，“所以阿濛，你一會就接住飄下來的衣衫。”

阿濛認出了另一件，“小金妹妹也在放煙花。”

青樾面不改色，原來這法器中除了少溟常挂記的少年，還有旁人……自從陪伴阿濛出山修行後，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見識短淺，無知甚多。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他不覺想，阿濛，你還有多少秘密瞞着師兄我呢？

可惜阿濛現在未踏入上仙之列，并不能讀懂他的心思。

等衣衫漸近，阿濛伸高雙手，抱住了兩件衣裙，但除了衣裙，蝶與蛾卻不見了，煙花也消失無蹤了。

原來就在她們二人即将落地時，襄蘿用出了方才參悟的隔空傳人之法。

就在她身上的蝶鱗粉觸碰到蛾女的一瞬間，場景變幻了。

氣溫陡然拔高，俄而間将身體蒸出汗珠。

岩漿翻滾時，狀若盛放紅蓮，此起彼落。

小金蛾驚訝地“咦”了一聲，她自己需雙手觸碰被傳送之人才能發動法術，而這少女卻沒有。

她不顧身下熱湧滾燙的岩漿，變成了人形，她問她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襄蘿也變作人形，不同的是，她是為了用雙手禁锢住蛾女，要把她送進紅蓮火谷中封印。這女人喜怒無常，在阿濛身邊太過危險，她不放心，幹脆封印了以絕後患。

她知道蛾女隻是一道幽魂，青帝蓮淵囚禁活人，紅蓮火谷囚禁魂魄。

兩人赤裸着肉身，朝紅蓮岩漿墜落。

就在襄蘿以為自己要成功時，蛾女的魂魄忽然碎成了千萬粒，化成了金色碎芒，襄蘿抓空，獨自朝岩漿撲去。

那些金色碎芒又聚成一團，拼湊出了她完整的魂魄。

小金蛾面露一笑，漫不經心地說：“真不錯，比想象中聰慧一些。”

“那麼這招呢？”

“你也能學會嗎？”

-

白黑連綿的群山依舊平靜。山之不移，千年萬歲。除了一條新生的渾黃河流，撕開了這裡的平靜。

河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它們在焦急、興奮地尋找着什麼。

它們自從千窟雪河一見仙，就再未進食過了。

即便它們的目标此時已經隐藏起來了。

為了嘗到那鮮美聖潔的血肉，不死不休。

此時此刻，蛾之腹液中。

七位身披太虛披風的巫女正在水中行進，披風之下皆是她們投影的肉身，并非本真，因此也不需要在水下呼吸，甚至能像魚般遊曳。

隻是随着蛾山死去的時間越長，那渾黃的血液漸漸凝固起來了，由河流狀變成了泥沼狀，接着又變成了堅牆狀，魔氣凝繞，讓人頭暈腦脹，隊中的白鶴巫女喚出靈盤，施法淨魔，她不動還好，她一動，那死去的魔蛾似乎又複生了，堅硬無比的牆體從四面八方傾軋而來，泰山壓卵般要碾碎她們。

似乎這一切就是個陷阱，等着她們自願入甕。

所有人都圍在祖夷身邊，一如鳥群回到庇護自己的大樹下。

“白鶴，停下。”祖夷發話道。

白鶴神女聞言，不再扇動翅膀，淨化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