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帶着山羊胡到的時候,沈周容正坐在院中閣樓,從上而下俯瞰梅林。
因第五司月酷愛梅花,整個第五公府,數臨月閣梅花最多,每到冬日雪落,甚是醉人。
長青将人帶到後自覺退下,沈周容見山羊胡第一眼便覺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一樣。
“老朽見過公主殿下!”
山羊胡俯身見禮的一瞬,沈周容終于想起了自己在哪見過眼前人,眸色暮的一楞,繼而迅速恢複如常。
“鮑神醫,别來無恙啊。”
“老朽不敢,公主您……”
沈周容有事相問,又知對方非敵,索性直接開門見山,起身向來人拱手見了一禮。
“公主,您這是……老朽愧不敢當!”
沈周容突然行禮,把山羊胡着實吓了一跳,連忙拱手回拜。
“鮑神醫十多年來潛心研究噬心蠱解蠱之法,救我于噬心煎熬,乃本宮恩人,此禮,恩人受之無愧!”
又道:“此番請先生前來,是有一事想請先生解惑。”
山羊胡結結實實受了沈周容一禮,見其謙和有加,内心欣慰不已。
“在下當年已受大安國母皇後之禮,自當盡心為公主解蠱,公主心中有疑,盡管發問,在下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句話,交代了當年因果。
沈周容還是多福了一禮,才開口提及當初自己誤認為自己是舜華之事。
“解蠱時,我曾瀕臨死境,後噬心蠱解,我卻多了一份不屬于我的記憶。”
一句話,瞬間引起了山羊胡莫大的興趣,“殿下可否詳說?”
沈周容遂将自己是舜華的記憶全盤托出,而後問道:“不瞞神醫,在未遇到舜華時,我曾一直以為自己是舜華死後亡魂所寄,然世間存在真正的舜華,還請先生解惑。”
山羊胡聽着沈周容的訴說,眉頭緊皺,不停的捋着下巴一小撮花白的胡子,沈周容在旁邊并不打擾,靜等其想通其中關竅。
半晌,對面人忽然一拍大腿,眉間瞬間開闊。
“是因為噬心蠱!”
“噬心蠱?”沈周容不解,又聽得山羊胡忙同她詳細介紹起來,如同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應是當初為公主下蠱之人,同與舜華郡主下蠱之人為一人,且兩隻蠱為同一母蠱之子蠱,公主與郡主又數血親,因此,受郡主體内子蠱影響,公主才有了郡主一部分記憶。”
天阙六百三十六年冬,天蒙蠱師奉命潛入天阙皇城,将入宮尋沈周容玩耍的北堂舜華誤認為北堂明禧,遂而下蠱。
一月後,知其真相,于北堂舜華邀北堂明禧出宮遊玩的路上,劫了兩人的馬車。
是以,天阙六百三十七年春,姐妹兩同日失蹤,王府乃至第五家族遍尋皇城,不見兩人蹤迹。
同年三月,帝後亡于戰場!
沈周容仰了仰頭,将眼底濕意盡數逼回眼眶,“所以,舜華她真的受了那許多苦?”
山羊胡歎了一口氣,“老夫一生醉心醫藥,當年因為天蒙蠱蟲盛行,以緻國家大軍未戰而亡,是以遍尋天下奇藥,以求能研制出克制蠱蟲之物。”
“不曾想,于一偏遠小鎮,遇到了流浪的郡主殿下,遂收養在身邊,後經發現,她體内早被人下了蠱,說句大逆不道之言,老夫當時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因為那處小鎮實在偏院,遠在南邊的蠱蟲怎會突然出現,後經調查,發現隻郡主一人中蠱。喜的,是天蒙王族以蠱控制族人,天下不少醫者想研究怎麼解蠱,卻無對象可施展。”
“幸而在下遇到郡主,前期試藥的三年間,郡主卻是受了不少苦,後來在下發現以毒克毒,便能壓制噬心蠱,然此法頗為損耗壽元,隻能成為萬不得已時備選之法。”
“幸而當時升平皇後不知從哪打聽到老朽下落,帶了不少珍惜名藥前來,老朽這才研制出玲珑玉華丸,用來遏制噬心蠱,直到今年年初,才終于研制出能解噬心蠱之藥。”
“隻是老朽不知,噬心蠱解蠱後,需長時間靜息調養,是以後來公主南下遇刺,将潛伏體内的蠱毒激發了出來,恰遇大傷,危急性命。正好老朽當時正在南地尋一味草藥,所以将當初煉制出來克制噬心蠱的毒藥給了長青姑娘一份。”
說到這時,沈周容已全部明了,“所以當初我似醒非醒間看到的那一抹灰影,是鮑神醫再次救了我的命。”
山羊胡忙再次行禮,連道:“老朽生在天阙,世代受天阙皇族庇佑,更有兩代帝後為天下百姓盡隕戰場,老朽能救殿下一命,實乃微不足以!”
長青将鮑神醫接回來又親自送出第五公府,沈周容明确了自己不是北堂舜華,心中最後的疑慮徹底落定,于當日下午閣樓賞梅愈半日。
兩日後,除夕夜,第五公府忽然接到聖旨,要沈周容即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