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一起放在蘭溪的身上,她依舊不肯閉上自己早已疲憊不堪的雙眼。
“駕—駕—”馬蹄落下整齊劃一的步伐,踢裡踏拉的聲響由遠及近,猶帶千軍萬馬之勢,銳不可當。
這樣的聲響,落在丞相府的衆人耳中,則變得尤為悅耳。原本絕望的心,突然死灰複燃,希冀的目光紛紛投向遠處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有救了!
一直柔聲安慰着身旁侍女的池雨,在聽到氣勢磅礴的馬蹄聲之後,也驟然松了口氣。
聽着聲,對方來人不少,又整齊劃一,定然能解決掉這些殺手。不論來人是誰,都會看在當朝丞相的面子上,施以援手,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正如池雨預料的那樣,甚至不待丞相開口求助,那些人直奔殺手,拔劍厮殺。
聽到殺手們痛苦的哀嚎,池雨的心越發安定,雖然害怕,但還是耐不住心頭的好奇,她想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她便偷偷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外面。
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溢滿擔憂的眸子。
心髒不受控制地開始加速,“噗通—噗通—”。
是,是蕭錦明。
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無辜而快速地眨動着眼眸。她手上動作更快,迅速将簾子拉得嚴嚴實實,掩耳盜鈴一般,以為這樣便能掩蓋住兩人對視的事實。
一想到,就她的人是蕭錦明,心理就甜絲絲的,比吃了蜜還甜。
不遠處,躲在暗處蘭溪,心裡雖酸澀他對旁人的在意,但更多的是擔憂。
隻遠遠的一眼,她便看透了蕭錦明的虛弱,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呼吸頻率急促而混亂,隻怕是在強忍着毒發的痛苦。
她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身上傷口的疼痛,遠不及心髒一陣陣的抽疼。
強撐着身體,她一直守在旁邊緊緊關注着局勢的變化。
被雨水淋濕的衣服緊緊貼合着身體,越顯單薄,虛弱的身體因濕寒而輕顫,幾乎要撐不下去而暈厥。
可她無法放任身體倒下,努力睜開眼,将眼前的一切無比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
她看見蕭錦明悉心照護着池雨離開,看見遠處密林裡一閃而過的寒芒,是那個一直蟄伏于暗處偷偷放箭的人,最後的殺招。
箭羽直沖池雨而去。
沒有任何猶豫,蘭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飛奔過去,擋下了那支箭。
這是她為自己安排好的,最後的結局。
她執拗着盯着蕭錦明離去的背影,似在貪婪、在不舍,又或是執着于他最後的一個眼神,成為她最終歸宿的眼神。
哪怕有一絲不忍,她都會覺得,她這一生無悔。
可惜,她沒有等到。
孱弱的軀體最終無力倒在了泥濘之中,豆大的雨水無情地沖刷着她本就慘白的面龐。
原本破敗的白衣,被鮮血染得通紅,如同被暴雨無情淋下的玫瑰,落下片片柔美而豔麗的花瓣,最終凋零在那一刹那,殘缺的美感,驚心動魄。
溫熱呼吸越來越虛弱,似乎漸漸停止.....
原本按照劇情,蕭錦明是不會回頭的,他一心隻關注着身前的池雨,唯恐她被雨淋濕丁點。
但是,對于“蘭溪”悲壯的結局,景辰似有所感。他心神不甯地轉過頭,隻一瞬,便被那抹最鮮豔的紅色刺痛了雙眼。
莫名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她第一次出場的畫面。
緞般的長發随意束在腦後,發絲随風飛揚,衣袂飄飄,像是在附和着馬蹄利落的腳步,留下一縷縷自由的弧線。
想要伸手去抓,明明觸手可及,卻不忍抓于掌中,不忍困住那屬于無邊天空的鷹、屬于廣袤海洋的魚。
她冷然的小臉還藏有些許肅殺之氣,可那微揚的眉宇,和眼中落下的耀眼的餘晖,透着幾分不羁和灑脫。
那時的她,是不被約束的自由。
一點不像個藏身黑暗的暗衛,倒像個得勝歸來的小将軍。
這個“得勝歸來的小将軍”,如此朝氣蓬勃的人兒,此刻卻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人抛棄在了最冰冷的雨水中。
景辰腳步微頓,幾乎要控制不住地轉身朝她走去,想将人護于掌中,想告訴她、她從未被人抛棄,想寵着她......
寵着誰?
蘭溪?
還是,許今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