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亦,就跟患有某種PTSD一般,因為這句輕飄飄的警告就陡然僵在原地。
餘若魚都能感覺到少年那一瞬在發抖。
“你是誰?”唐夫人連表面寒暄都沒有,直接走到餘若魚面前。
唐亦是少有的乖巧,仿佛被規訓成了一隻順毛的小綿羊,腦子都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她、她叫餘若……”
“您好,我叫餘兮兮。”餘若魚搶着回答道,然後彎眼笑起來。
——她才不要以自己的身份站在這裡,麻煩死了。
唐亦反應過來,迅速接話道:“對,餘兮兮,我小學老師的女兒,以前我經常去她家吃飯。”
“哦,她啊。”唐夫人似乎回憶起來了,面色稍稍緩和,“我家小亦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是感謝,卻也帶着上層階級對他們的漠視。
餘若魚不以為意笑起來,反正她現在代表的是餘兮兮:“不客氣的阿姨,我和他關系好嘛。”
這時插進來一道極為低沉磁性的男音:“有多好?”
唐延均偏頭注視着她。
“跟你有關系嗎?”唐亦惡狠狠咬着牙,用身體隔絕了男人赤裸裸的視線。
“小亦……”唐夫人略顯失望搖頭,然後視線重新落在餘若魚身上,“這次家宴不方便有外人在場,我讓司機送餘小姐回去。”
輕描淡寫就下起了逐客令。
唐亦被外人這兩個字刺痛,再也控制不住脾氣:“餘兮兮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喜歡的人!你不覺得這樣說她很沒有禮貌嗎?”
唐父唐母表情失望透頂,隻是豪門的修養不允許他們當着客人發怒。
唐夫人并不打算去管唐亦的情緒,還是态度強硬的招來傭人阿姨讓她帶餘若魚離開。
唐亦就在爆炸的邊緣。
“不要。”餘若魚急忙扯了扯唐亦的衣袖,眨眨眼睛,“我沒事的,你乖乖留在這裡,好好說話。”
唐亦被她順了順毛,壓下怒氣道:“那我一會兒再聯系你。”
餘若魚笑着點點頭,實際上想的是“可别”。
她巴不得唐亦多在家裡糾纏些時間,最好是能到晚上八點,那她就能美美享用今天的帶薪休假了。
……
唐延均若有所思目送餘若魚離開的背影,突然勾唇笑:“不然我去送她……”
“唐延均你踏馬敢靠近她一下試試!”唐亦徹底炸毛,一把拽住他的衣領。
“住手!”唐父呵斥他,“像什麼樣子!”
唐亦眼底都在噴着火,但腦中閃過那間黑暗的地下室,還是咬着牙松開了手。
偏偏唐延均還在有意打趣,歪頭笑:“小亦讓哥哥好傷心啊……明明你以前什麼東西都願意跟哥哥分享的。”
“你踏馬找打是吧!”唐亦再度攥緊他的衣領,怒吼道,“你不準再給我提以前!一個字都不準!”
唐延均笑意更深。
唐延均與唐亦相差五歲,可以說在唐亦還是個三歲小屁孩的時候,他就已經進入到可以獨立思考的年紀。
并且聰明察覺到唐父唐母在對他們兩個做教育測試。
他們兄弟倆就像兩隻寵物,不,更準确的說是兩隻實驗小白鼠。
夫妻倆會在日常生活的各個地方設置題目陷阱,按照兩人的表現進行測評打分,赢的人可以獲得父母的寵愛與美味的食物,輸的人就隻有一間漆黑的禁閉室。
唐亦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唐延均給他講完了孔融讓梨的故事,恰好這對夫妻就拿來了兩塊大小不同的蛋糕。
結果可想而知。
在唐家狼性競争的教育理念中,唐亦将最有利的那塊蛋糕拱手讓給了哥哥,無疑引起了夫妻倆的很大失望。
禁閉室、禁閉室,一次又一次的禁閉室。
唐亦回憶童年就隻有漆黑與壓抑,好像也是從那時候他就開始怕黑。
唐父唐母對他積攢的失望太多,天平已經不由自主偏向了哥哥,哪怕他後來再努力,也沒能讓這個天平向自己偏移哪怕一點。
唐亦松開唐延均冷笑一聲。
突然覺得他今天回來就是個錯誤。
和餘兮兮去遊樂場玩不好嗎?為什麼要聽從夫妻倆所謂的[家]宴回來一趟?
現在,此刻,唐亦隻想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環境,去見餘兮兮……不,是餘若魚扮演的餘兮兮,那個會親口說喜歡他的餘兮兮。
那個聲音仿佛就是他此時救命的良藥。
唐亦将唐父唐母叫住他的聲音完全屏蔽,頭也不回走出别墅。
他舒了口氣,給餘若魚打去電話:“你在哪裡?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