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李曉玫是被啾啾的鳥叫聲和叮叮當當的做飯聲給吵醒的，看着擠在自己身邊充當床頭櫃的紅木小書桌，看着小書桌上面輕輕晃動綠色小窗簾，李曉玫再次有了想哭的沖動。

但這次在眼淚要出來前，直直躺在床上的李曉玫卻生生的忍住了。

她奶奶曾經摸着她的臉頰說過：“人總是哭泣是不對的，偶爾哭一下是可以，但哭多了家裡的福氣和自身的福氣就會被哭沒了。”。所以後來等重新回家後，李曉玫就總是忍着不哭。偶爾哭泣也是夜半沒人時，她在夢裡實在悔恨和想自己母親弟弟實在沒有忍住，自己在夢裡不知不覺哭出來的。

擡手重重摸了一把臉，之後李曉夢就開始起床換衣服了。

昨天的那件白色及膝裙和米色小外套，是她最好的一身衣服，現在在家肯定不能穿的。

她的床尾還有一個黃色的落地挂衣架，上面有她平時穿的衣服和褲子。

一分鐘後，下床的李曉玫就穿好了一條底下褲腿開的很大的牛仔喇叭褲和一件薄薄的領口和袖子都帶一點點小花邊的半袖白色蝙蝠衫。

别看她的褲子洗的有些發白了，白色蝙蝠衫也看着稍微有一點點洗舊了。

但現在這個年代，很多人穿的衣服上其實還是有補丁的。所以這樣的情況下，這麼一比較，她家的條件又好像感覺很不錯了。

至少現在這個蝙蝠衫，紅裙子、喇叭褲和健美褲同時流行特殊年代。她現在能同時擁有一件喇叭褲和一件蝙蝠衫，并且都快把它們穿爛了。也能間接說明外面流行的東西，她家裡人是都是早早就就給她買了，至少沒有讓她趕不上現在的潮流趨勢。

這樣的衣服和褲子，在現在李曉玫的眼裡其實有些怪的。

但看着衣櫃鏡子上，自己臉頰圓圓，皮膚白裡透紅，頭發粗黑茂密，眼睛炯炯有神，整個人看着健康又有朝氣的模樣。

李曉玫看着看着，還是有一種發自内心的感動和開心的。

“玫玫，你醒了嗎？”

在李曉玫對着鏡子，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出神時，她身邊的房門被人輕輕的推開了。

看着連推門都推的溫柔和小心的母親，李曉玫下意識反應還是心酸。但很快她就笑嘻嘻從旁邊探出了腦袋：“媽，我早就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媽媽做了韭菜盒子，你爺爺奶奶都起來了，你大哥也起來。你趕快洗漱一下，我們大家一起吃早飯吧。”

明明自己昨天都被李曉玫這個女兒氣暈了，但此刻身上穿着一件淺藍格子襯衫，一條藍色長褲，身上還圍着一條粉色格子圍裙，繼續把頭發全都向後盤起來的三十五歲李翠花。還是沖自己女兒笑眯眯的說着話，仿佛昨天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嗯，好！”

掃着自己母親異常瘦弱和矮小的模樣，其實跟她一樣高，也才一米五七的李曉玫重重點點頭。

她家三室一廳一衛的屋子，廚房其實在客廳的陽台上。就是她家沒有專門的廚房，廚房其實就在客廳通向外面那個小陽台。

把小陽台隔出來，在中間做個小推門就是他們家的廚房了。

反正七十平三室一廳的屋子，一家七口人住，真的感覺有一點點擠。

在客廳大家注視下，被叫了出來的李曉玫迅速刷了牙，洗了臉。

她洗漱刷牙時，她被叫出來的小弟。也眯着眼睛，跟她一起擠在不大的洗手間，兩人一起刷牙了。

“來，玫玫，告訴媽媽，你昨天真的去火車站了啊？”

李曉玫洗漱刷牙很快的，在她把頭發随意的紮在後腦勺出來時，李媽媽就給她和家裡老小把早就倒好的牛奶給遞了過去。

坐在主位上的李爺爺和李奶奶，還有旁邊單人沙發上的李大哥，也在這個時候都傳起手上的熱乎乎的韭菜盒子，迅速的開吃了。

當然在吃飯時，他們目光也是下意識的打量着昨天好好折騰了他們一番的李曉玫。至于年紀不大的江曉陽，他則是坐在他哥哥對面的小沙發上，也下意識的一邊吃，一邊傾聽大人說話的。

“嗯，我不光去火車站了，我還上火車路過了兩個城市呢。”

知道自己母親是擔心自己，内裡已經三十五歲，其實跟對方一般大的李曉玫立馬舉起手做發誓狀：“媽，我知道你的擔心。這次我真的得到教訓了，以後沒有人陪着，我再也不敢随随便便自己一個人坐火車了。還有昨天爺爺突然說了楊展鵬，我後來想了想也反應過來了。我發誓我這次真的是一個人去的北京，肯定沒有跟楊展鵬一起走。

我就是不想你們随随便便的把我跟宋懷言湊在一起，我才想起去北京找我爸爸的。而且我這次不是沒有考上嘛，大家明明都知道我考的不怎麼樣，卻總是問我，總是在人前安慰我。我也是有一點點生氣了，才想去我爸爸那裡躲一陣的。”

“沒事，媽媽相信你，我女兒隻要回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至于去你爸爸那裡的事情，下次等你爸爸打來了電話，我再跟他商量一下。”

可能是身體從小一直不好的原因，李翠花的性格大部分其實還是很平和的。就是大部分的事情她都看的很淡，大部分的事情也不會真的讓她生氣。但如果真的着急和生氣了，她的身體就會不好，就會突然的暈倒。

她媽媽是有先天性的心髒病，就因為這樣她爺爺奶奶生了她一個後之後就沒有再生。後來等她長大後也沒有把她嫁出去，而是給她找了江衛林這個上門女婿。後來他們家也按照這邊的傳統，想方設法的把她爸爸弄進了廠子裡。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她媽媽一輩子都生活安安穩穩，平平安安的，隻可惜——

“對，你想去你爸爸那裡。就等你媽媽跟他确定好了，再讓你大哥專門送你過去，千萬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一個人沖動的跑出去。至于複讀的事情，如果你實在想複讀，我再去廠子說說。”

女兒說完，坐在主位上已經穿好藍色工服的李爺爺也迅速補充道。

“對，讓你爺爺去問。至于外面那些嘴碎的，你随便應付一下他們，根本就不用理會的。”

給坐在高高的小孫子遞過去一個韭菜盒子，然後穿着整整齊齊的李奶奶，又給李曉玫和李大順遞過去了兩個韭菜盒子。

夏天天氣熱，底下的韭菜盒子摸着還有些燙，在把東西遞過去時，李奶奶還低頭下意識吹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那我就等爺爺的好消息了。”

笑嘻嘻接過奶奶遞過來的韭菜盒子，随即李曉玫就假裝沒心沒肺吃起了早飯。

而見她這樣，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麼。随後跟李曉玫一樣坐在小闆凳上李翠花，就跟自己父親說道：“爸，曉玫都畢業了，廠子還會讓她複讀嗎？”

“免費讀肯定不行了，但如果我們自己負擔一部分學費，應該是可以的。反正你不要擔心，好好待在家裡，這事我會盡快抽時間問清楚的。”

昨天李曉玫是下午四五點才偷偷摸摸出門的，大家發現她離開也是晚上大家要吃晚飯的時候。

從發現她離開，到她晚上真正的回來，其實也才六七個小時。這個時間其實并不長，關鍵是她連夜就回來了，連夜都沒有在外面過。

事實勝于雄辯，就因為她一兩點就回來了。

所以在李高山和李翠花的眼裡，甚至所有的李家人眼裡，這件事情也就變得不太嚴重了。

在意思意思說了李曉玫兩句後，大家就在吃飯時說起李曉玫現在最重要的讀書事情。等說了兩句後，李爺爺又把話題引到了旁邊沉默寡言的大孫子身上。又開始跟李大順說起，最近他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好好吃飯，絕對要鍛煉好身體，也絕對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的事情。

“嗯，爺爺我明白，我會好好準備體檢和政審的。”

李大順就算再沉默寡言，說到自己參軍的事情上了，他也是開心的。

他吃着早飯，也說着他肯定會鍛煉好身體，肯定不會出去跟人打架的事情。

她家吃早飯就是這樣，大部分的時候她那個做上門女婿的爸爸都是不在的。

對方是廠子的銷售，之前一直都在出差。這些年工廠在北京弄了一個辦事處，對方也一直都在北京辦事處工作。

在李曉玫的記憶裡，她家吃飯時，總是這個樣子的。

爺爺奶奶坐在沙發的主位上，左右兩邊的單人沙發上，一般都是她弟弟或者她哥哥，偶爾的時候李曉玫也能搶到小小的單人沙發。至于茶幾對面，則是常年放着兩個小闆凳。那個時候她媽媽肯定會坐在其中的一個位置上，另外一個小闆凳大部分都是李曉玫坐，或者是他們兄弟姐妹中沒有搶到沙發的其中一人坐的。

那個時候，因為家裡兩個小沙發總是被弟弟和哥哥搶走的事情，李曉玫還發過很多的脾氣。

但到了現在，李曉玫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喝着母親用磚茶煮的牛奶茶，吃着母親親手做的韭菜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