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了。
方知同站在門口,一身灰色格子的短袖居家服。
童話突然意識到什麼,一腳踢開身上的被子,“就一床。不是我非要蓋的。”
方知同沒回答,但臉上寫滿了“無語”。他進來,先把空調關了,順便看了眼溫度:“開這麼低?”
“我在國外習慣了。夏天也開空調蓋棉被,這樣比較舒服。”童話解釋了一句。
“但是費電。”方知同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很嚴肅地說,“這些年的水電費都是我在交。”
童話暫時語塞。
他說的倒是實話。
可要是現在說補他錢,會不會又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
方知同頓了一下,轉向她,卻沒看她,眼睛打量着地闆,然後是床上的被子,但話确實是說給她聽:“吃藥了嗎?”
“嗯……吃了。”童話簡單搪塞。
少說兩句,還能早點給他趕出去。
方知同左右看看,一眼識破,“水都沒有,怎麼吃的藥?”
“昨晚上吃的。”童話扯謊。
“那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童話看了眼手機,早八點,按照之前的吃藥習慣,确實該吃第二次藥了。
但童話已經一年多沒吃過,早就不記得了。
“所以你,專門進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吃藥?”童話有點不敢相信。
方知同清了清嗓子,“當然不是。”
童話别過頭,冷笑了一聲。
是啊,不是。
她在想什麼,方知同怎麼會在乎她吃不吃藥。
剛在說什麼,簡直丢人。
不可能的事,為什麼要問呢。
童話閉上眼,一秒都不想再見到面前的男人。
“我過來找床被子,那屋有點冷。”方知同說着打開衣櫃門,對着裡面疊放整齊的衣物,愣起了神。
“冷?你是不是發燒了?”童話脫口而出。她印象裡方知同會怕冷,但還不至于大夏天怕冷。可是話一問出來,像是越界,童話又後悔。
“不是。”方知同急于打斷她,“這邊好像沒被子。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說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門也沒給她關緊,毛手毛腳,急匆匆的,像躲債似的。
有病。
童話在屋裡找好久了,就沒看見過第二床被子。
他在家這麼久居然不知道。
這三年都怎麼過來的?
童話不願意再多想,撇了撇嘴,自己穿上拖鞋,下床散了散昨天盤久了的頭發,換好衣服,伸個懶腰,簡單放松一下。
手機鎖屏彈出新消息。
顧小新:【學姐,在家嗎?】
【在的】童話随手回。
國内外有時差,這個點,顧小新應該剛忙完工作準備休息。
顧小新:【出事了】
童話:【?】
顧小新:【老鐘他女兒知道你住哪兒了。昨天直播拍到你家樓下。她跟你住一個小區。我剛查的。他們打電話,說要去找你】
童話瞬間清醒了不少。
老鐘,裝修公司跑路的受害人之一。
需要改造的房子在聊海市蓮城區,和童話現在這棟房離得很遠,聊海市内一南一北的程度。
起初童話礙于要回聊海不想接單。
可老鐘央求再三,一定要童話答應。
這是他給老伴的金婚禮物。
結婚紀念日在九月初,時間很緊。
老鐘和老伴在聊海過了大半輩子,隻相信市裡本地的設計師。再聽說童話是聊海大學畢業的,又出國學習過,就更信任她。原定的三十萬前款,二老很爽快地交到了裝修公司。
後來童話才知道,那是他們一半的積蓄,現在全部被騙。
事發之後童話給老鐘打過電話道歉。老鐘的脾氣很好,對她表示理解。
但他家那個獨生女小鐘情緒很激動,在電話裡罵了童話半小時,句句都很難聽。
童話現在想起來還後背發涼。
沒想到她居然住這附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顧小新的消息還在一條條發到她手機上,【要不你出去避一避吧,NOW】
好主意。
如果這是她自己的家,倒還好。
但如果讓方知同撞見,就是很尴尬的事。
他又不會幫她,知道了也是嘲笑她在國外過得多不好。
誰願意受這個氣。
童話看一眼自己的行李箱。
東西不多,甚至好多回來後都沒怎麼動,就這麼提着出去住幾天應該不成問題。
桌上的化妝品收斂進箱,充電器、衣服簡單塞一塞,能裝下就行。
童話的箱子一向一團糟,什麼東西都擠一擠。
“吃飯。”方知同過來敲敲門,正巧透過門縫看到跪在地上收拾箱子的童話。
門被開大了一點,“你什麼意思?”
童話停下手上的活,“我要出去住幾天。”
“住哪兒?”
“酒店。”
“訂好了?”
“還沒。也可能去朋友家,沒想好。”童話随便地說。
現在去哪兒不重要,離開方知同最重要。
“哪個朋友,男的還是女的?靠譜嗎?”方知同的語氣逐漸嚴肅。
“别管。”童話昂頭看他一眼,很快又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方知同沒追問,一直站在門口,等她行李箱拉好,才說:“先吃飯吧。”
孫阿姨把早餐端上桌,久違的中式早餐。
“蛋花湯和豌雜面,一人一碗。”
童話坐下,道了聲謝,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蛋花湯,隻有這一份沒有香菜。
“阿姨,還有香菜嗎?”童話指了指自己的碗。
“香菜?太太不是不吃嗎?”孫阿姨看向方知同。
方知同臉上寫滿不知道。
童話低頭苦笑,這些年她口味什麼樣,他沒問過,當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