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春和畫綠一前一後進門,一起跪在了她跟前:“小姐,不知硯禧犯了什麼事?”
她放了書冊,冷冷道:“你們不需要知道。”
寫春和畫綠心中都是一緊,寫春硬着頭皮繼續道:“雪越發大了,這樣跪下去會出人命的。”
“就算出了人命又如何?他是我李家的奴才,簽了死契,這輩子生是我李家的奴才,死是我李家的死奴才,我叫他死,他就得死。”
“他對小姐忠心耿耿,無論如何都罪不至死啊。”寫春眉頭快皺到一起了。
扶螢輕笑一聲:“他不死,你代他死嗎?你現在出去,代替他在外面受罰,我就饒過他。”
畫綠大駭,慌張道:“小姐小姐,寫春她燒糊塗了,腦子不清醒了,她不是有意的,您莫怪罪她的胡言亂語。”
解釋完,她又去拽寫春,匆忙将她拽出了房門,才低聲罵:“你趕快打住吧,你看小姐都氣成什麼樣子了?你難不成真要替他受罰?”
寫春看一眼跪在雪中的人,輕咳幾聲,還是擡步回到自己的住處。
畫綠松了口氣:“你有情有義,求一句情便夠了,可千萬别将自個兒的命搭進去,不值當。”
“我知曉。”寫春看着手暖,蹙了蹙,終是回到床上躺下。
雪果然越來越大了,在李硯禧身上落下的突然化不開了,全堆積在他身上,要将他蓋成一個雪人。
他的腿、手、膝蓋,全身幾乎都沒有知覺了,隻剩意識暫存,沒有昏過去。
天要黑了,可門裡的人沒踏出一步,沒看一眼。
寫春忍不住往外看一眼,又催畫綠:“你快找個送飯的丫鬟,去跟小姐提醒,天要黑了。”
畫綠沒法兒,也不想有人真死在院裡,隻好出門去尋。
剛好,晚膳正巧送來,幾個小丫頭将晚膳送進正房,低聲提醒:“小姐,天要黑了,若還要看書,便點上燭燈吧。”
扶螢未說話,做去飯桌旁,拿起筷子,卻遲遲未動。
好一會兒,她起身,跨出房門。
李硯禧終于動了,擡頭看她。
“滾回去。”扶螢冷着臉吩咐一句,轉身回到房中。
李硯禧張了張口,扶着積了雪的台階緩緩起身,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外挪,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半,畫綠進門添炭火,照例往帳子裡喚一聲:“小姐?”
裡面沒有回應。
“小姐?”畫綠聲音放大了些。
還是沒應。
畫綠一慌,急忙拉開帳子,伸手去探扶螢的鼻息。
燙,燙得不正常。
不過多久,一盞又一盞燈亮起,屋子裡擠了好些人,焦急地等着府中的大夫診斷,唯獨床上的人昏睡不醒。
片刻,大夫收了手,起了身,方瓊華才着急問:“她病得嚴重嗎?”
“燒得太厲害了,得趕緊退熱。”
“需要什麼藥?”
“不不,她燒得厲害,得先退熱,叫丫鬟拿濕帕子來給她擦拭退熱,我去配藥。”
“好、好。”方瓊華立即招呼,“你們兩個,跟着大夫去配藥,全力配合大夫,不得有誤!你們幾個去端溫水來給小姐退熱,速速動起來。”
她一來,一發話,一切都井然有序了,幾個丫鬟輪替着,不停給扶螢擦手臂、擦脖頸,忙活了半宿,她摸着終于沒那樣燙了,幾個丫鬟又伺候着她喝了藥,便已天明了。
方瓊華松了口氣,開始挨個兒算賬:“表小姐好好在屋裡待着,為何會突然發熱,你們怎麼伺候的!”
寫春和畫綠跪在最前面,小丫鬟們依次跪在後面。有小丫頭回答:“小姐今日要出去玩,當時寫春姐姐病了,畫綠姐姐去取午膳了,奴婢攔了,小姐說她和小厮隻出去一會兒,不礙事的,奴婢便未跟上去。”
“什麼小厮?”方瓊華皺了眉,“你們讓小姐單獨跟小厮出門?這是哪兒來的規矩?你們還有沒有規矩了!”
丫鬟們吓得連連叩首,結結巴巴解釋:“是、是小姐老家帶來的小厮,因着救過小姐性命,奴婢們也不好勸……”
“那小厮在哪兒?現在就給我帶上來!”方瓊華一拍桌子,吓得屋子裡的人又都是一抖。
丫鬟們哪兒敢說不是,起身就要往外跑,不想一頭撞在了方蘭漳身上,吓得又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好了,都讓開。”方蘭漳不耐擺擺手,朝方瓊華打過招呼,問,“扶螢呢?扶螢如何了?姨母知曉她生病,怎的不早些與我說?我方才才知曉。”
“現下已退熱了,隻是還睡着,大晚上的如何叫你?”方瓊華道,“好了,人在裡頭,你要看便去看看,我這兒還有正事兒要辦。”
方蘭漳還未來得及問,方蘭澤突然也到了,笑着問:“什麼正事?”
“你怎麼來了?”方蘭漳皺眉。
“我聽聞扶螢生病,便來看看。”方蘭澤道。
方瓊華氣得又是拍桌,忘了方蘭漳也在此,罵道:“還不是那個什麼小厮!也不知這院裡的丫鬟都是如何伺候的!竟放任小姐跟一個小厮單獨出去!”
方蘭漳果然臉色一變,方蘭澤笑道:“哪裡是單獨出去了?昨日扶螢出門正好與我撞見。她說未見過這樣大的雪,又怕丫鬟擔憂她不許她出門,隻能偷偷出了門,我便順路和她一起了,去摘了大花園裡的梅花,還在假山那兒堆了小雪人。現在那排雪人還站在假山上吹風呢,姨母若是不信可以去瞧瞧,扶螢還給它們做了眼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