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一個很好的初春早晨。
唯一不太美好的地方在于,有隻貓在武裝偵探社通風管裡的動作過于鬼鬼祟祟,以至于破壞了這個日子應有的祥和氛圍。
鬼鬼祟祟的三花貓左顧右盼,确認沒有人經過這裡後,把藏在皮毛裡的一個半透明事物貼在了通風管道裡。
任務完成。
通風口外隐隐約約傳來人類開會的聲音,三花貓抖了下胡子,表情流露出人性化的無奈。
這是異能特務科最新研發的監聽設備,與一個收音設備互相聯通,使用一個半小時後就會失去所有功能,同時把自身毀屍滅迹。雖然限制很大,制作也相當麻煩,但在關鍵時刻絕對是竊聽情報的利器。
這樣的東西,被他送給了一群小貓崽子。
還被那群貓崽子拿來專門偷聽自家徒弟的會議了。
甚至竊聽器的安裝還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名義上的“日本最強異能者”,能夠在人類和貓咪兩種形态間切換的夏目漱石搖搖頭,在内心腹诽着:好吧,他現在自己都覺得他是貓和人類之間的雙面間諜了。
但能有什麼辦法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那群小貓崽好歹也是自己親眼看着長大的,小時候還一口一個“夏目老師”地追着他跑。
尤其是芙蕾因·洛賓。尤其是她。
三花貓歎了口氣。他親眼看着她長大的,也是親自帶着她去lupin玩的,他清楚對方和太宰治——或者說對方和當初lupin裡的三個人那有些古怪的朋友關系。
自從四年前那場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的分道揚镳過後,這隻過于心高氣傲的貓咪一直不太樂意表現出很關心太宰治的樣子。但實際上呢,在經曆對這段對貓來說相當漫長的時光後,她其實早就很想念當初酒吧裡的那幾個人了。
隻是她偏偏死活不願意去瞧瞧他們,活像是她先找上門就認了輸,認了輸就一敗塗地,一敗塗地就毫無面子,毫無面子還不如直接自殺。
隻不過現在,她總算是别别扭扭地開始表現出自己的關心了。多稀罕啊——雖然她打的還是“我隻是關注一下那隻小老虎的情況而已!”的旗号,但明眼貓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夏目漱石就更難在那對帶着隐隐約約期待的貓眼面前說出“不”字了。
三花貓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順爪把四周掉落下來的貓毛收拾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什麼端倪。
“接下來,橫濱又要出大麻煩喽……我們這些老家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退休啊。”
他有些苦惱地暗自嘀咕着,轉身從通風管道離開。
另一頭,并不知道老一輩貓(或者人?)的擔心,幾隻年輕的貓正圍着一個看上去怪模怪樣的機器擠成一團。
“看上去還沒有開始運轉诶。”
橘貓千晴想要伸爪子摸摸,但又不太敢碰這種看上去比自己還要複雜的東西,于是隻是好奇地睜着圓圓的貓眼看它。
“洛賓,你就不用這麼轉圈圈了吧?再轉下去,咱的頭都要暈了诶。”
趴着的狸花貓睜開那對琥珀色的眼睛,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尾巴尖跟着哈欠聲飄飄忽忽地在空中畫了個圈,然後又服帖地靠回身前。她的聲調軟綿綿懶洋洋的:“現在沒有信号,應該隻是夏目親還沒有把竊聽器放到位置上吧。”
回應她的是格外用力的尾巴拍打聲。
玳瑁貓芙蕾因·洛賓停下腳步,沒露出任何表情,也沒有說什麼話,隻是原地蹲坐下來,尾巴雜亂無章地拍着地闆。
清脆的響聲一下比一下重。
灰狸花翻了個身,擡頭看了眼明顯相當焦慮不安的玳瑁貓,好心好意地說道:“咱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自古傲嬌多敗犬喲,洛賓親。”
“!”
芙蕾因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眼狸花貓,尾巴拍打地闆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那個什麼。”
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機器身上,免得卷入兩個前輩吵架現場的千晴終于忍不住了,小小聲地說道:“洛賓前輩,你尾巴真的不會疼嗎?”
剛剛成年的小橘貓擔心地看着玳瑁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兩隻毛茸茸的前爪在胸前無處安放地交疊在一起,看上去恨不得立刻用兩卷繃帶把這條尾巴纏得嚴嚴實實。
或許因為他自己是短尾貓,尾巴的長度比兔子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對别的貓的這個部位,他總是顯得格外關心。
狸花發出悶悶的笑聲。
芙蕾茵尾巴拍打地面的動作一頓,活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最後,她從喉嚨裡冒出幾個不知道代表什麼的音節,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瞧上去分明還是很生氣的模樣。
隻是她終究沒有繼續用尾巴折磨可憐的地闆了——或者說用地闆折磨可憐的尾巴?那條毛絨絨的貓尾被藏在後面,一點兒也看不到了。
“哔!”
正在芙蕾茵努力藏自己尾巴的時候,被貓團團圍着的機器突然爆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電音,把正偷樂的灰狸花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好像快好了?”
她湊過來,用貓爪東摸摸西摸摸,嘗試着旋轉幾下上面的按鈕。這不算容易,畢竟這些按鈕設計出來就不是給貓用的。
但好在經過一番有些費力氣的嘗試後,“哔哩啪啦”的雜音還是很快就消失了,更加富有邏輯性的音節從機器的内部傳出,組成了人類那富有特色的語言。
狸花貓浮島松開按鈕,輕爪輕腳地走到距離儀器五六步路距離的位置上,重新趴下,不動聲色地聽着裡面傳來的聲音。
“太宰,你有查到關于懸賞者的消息嗎?”
哦,剛好在談這個話題。
狸花貓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昨天萊特好像講過這個,不過她現在已經完全忘光了。
“是鐘塔侍從、組合和死屋之鼠進行的聯合懸賞。七十億,嗯,他們也的确出得起。”一個年輕的男性聲音響起,話裡話外都透着随随便便的懶散氣息。
嘩——
伴随着空氣流動的輕微呼嘯,玳瑁貓幾乎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個瞬間就沖到了前面,腦袋距離儀器的表面隻有半個胡子不到的距離,耳朵更是幾乎全部都貼到了上面,那對橄榄綠的眼睛中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慌張。
“喵?”
在人類說話間隔的空隙,她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喚。
當然,這隻是一個用來播放竊聽器收集到的信息的機器,并不支持實時通話功能。所以十幾公裡外的人類理所當然地沒有給出回應。
“鐘塔侍從,還有組合……啧,這小子身上的麻煩可真多。”最初說話的男聲明顯多出了幾分不耐煩的味道。
“對,對不起!”一個怯懦的聲音插在談話的縫隙裡,聽上去甚至帶着哭腔。
“國木田君,不要欺負小孩子啦~再說下去我們的小老虎都要哭了。”年輕的男聲用輕松的調笑口吻說道。
“喂,小子!你覺得你身上有什麼值得這七十億的特别地方嗎?”
太宰治插口之後,那個叫做國木田的男人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逼問起來。雖然語氣裡依舊有着被打亂計劃的暴躁,但相較之前明顯已經和緩了許多。
“不……不知道。”
那個怯懦的聲音小聲地回答:“如果連異能都不算的話,應、應該就沒有了。非要說的話,一直是個災星算嗎?我們孤兒院的院長總是這麼說我,而且現在又給大家添了這麼多麻煩……”
他的聲音越來越沮喪:“果然,我隻會給人帶來不幸……”
“說不定是山神呢?”一個興高采烈、很有活力的聲音加入了談話,“雖然不知道城裡是什麼樣子,但我們鄉下有着老虎作為山脈守護者的傳說!”
另一個人插口:“這個還是算了吧,橫濱的志怪傳說有荒霸吐和貓妖就已經夠多了……”
“嗯,不管怎麼說。”年輕男子的聲音依舊聽上去笑眯眯的,以至于說出口的話都失去了安慰的味道,“單純的不幸可不值得掏出七十億。别這麼愁眉苦臉的,你這個年齡,就要對未來抱有童話般的美好期望才對嘛。而且,更倒黴的人多着呢。”
“比如——”他莊嚴宣布,“有我作為搭檔的國木田君!”
“太!宰!治!”
可能是這句話攜帶了太多不太美好的回憶,一句就讓最先開口的那個男人破了防,率先進入了火冒三丈的狀态。以至于橘貓和狸花貓都不由自主地擡高了腦袋,懷疑起了收音機的對面藏了隻噴火龍的可能性。
現在正忙着圍繞機器轉圈的玳瑁貓對此倒相當淡定,甚至還露出了有點懷念的放松表情,之前緊繃着的情緒也緩緩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