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思離開了主管的辦公室,在光線幽暗的廊道中行走,很快遇見了一群熟悉的職員。
他們有的在食堂裡聽到了塞恩思反叛暴言,有的是在加班或是在其他地方半路得到的消息,後知後覺地趕來吃瓜,想要知道塞恩思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
這可是腦葉公司建成後有史以來第一個想要效仿部長向主管發動叛亂的員工!
“主管給你的懲罰是什麼?Geburah部長呢?你怎麼一個人自己走出來了?”一個懲戒部的職員率先發問。
他親眼看到塞恩思在食堂跳上餐台,旗幟鮮明地說要搞事,話還沒說完就被在場的一衆職員舉報并鎮壓,卸甲然後被押送到主管面前,怎麼現在一個人自己出來了?身上的鐐铐鎖鍊還明顯不是以常規手段打開的。
至于塞恩思臉上狼狽的冷汗與流血漏風的嘴角?以腦葉公司的醫療水平,這些連輕微傷都算不上,無人在意。
他們隻想知道主管對塞恩思的處置結果如何,塞恩思這幾日來的異常表現又是否是受到了某種未知精神污染的影響,如今塞恩思站在這裡,沒有被關進懲戒部的禁閉室也沒有被送往培訓部進行精神分析,是否意味着她已經“痊愈”了?
職員們圍着塞恩思叽叽喳喳,同時又保持着一定距離。
塞恩思在人群後方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迪亞、藍晨、艾米莉亞、德拉芙……
他們正用擔憂又歉疚地目光注視着她。
這群人性格不一,處事方式不同,但都曾在時光中與塞恩思一同多次經曆生死,是關系親近能夠交托後背的朋友。而在一個小時前,塞恩思在公開場合發表反叛宣言時他們是反應迅速最先向主管預警的一批人,也是在得到鎮壓指令後最先向塞恩思亮出武器的一批人。
塞恩思不會認為他們的所做作為是對他們之間感情的背叛,隻會更惱恨主管對員工自我意識的控制。
塞恩思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在場衆人露出了一個缺了牙的微笑,飛速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開口。
她說,偉大的主管收容異想體,用死亡與恐懼磨砺員工的意志,在工作中提升職員的勇氣、謹慎、自律、正義的品格,收集清潔能源,并嘗試從能源中提取出一種名為“光”的奇迹,最終通過一種特殊發射手段,将這種“光”播撒給城市中的所有人,喚醒人們的意志,使人們找回自我,懷抱希望走向未來。
而她的行為則正是對自我的一種追求,是為了給文職與員工争求更多生存保障,讓他們活得更有希望,所以仁慈的主管并不在意她的挑釁,反而樂見有人敢于反抗他的統治。
“絕望的土壤終将孕育希望的種子,我期待着你帶來的改變。”塞恩思面不改色。“主管是這樣對我說的。”
“真的假的?主管是這種人嗎?”晚上沒去福利部食堂,半路趕來吃瓜的約瑟發出質疑:“鐵血加班狂與能源不足恐懼症才是主管的人設好吧,怎麼可能樂見手底下的員工搞事?”他雖然不是最早入職的那批員工,但加班了這麼久他對主管的處事習慣也是有所了解的。
“當然是真的。”塞恩思指了指頭頂一直亮着的監控,還有旁邊安靜的廣播喇叭。“我能活着走出主管的辦公室,就代表了主管的默許與支持,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能赤手空拳當着主管、安吉拉還有Geburah部長的面撬鎖吧?”
他們頭頂的監控仍舊保持在默認的角度,塞恩思不清主管是否在看,但職員們都清楚那是主管的眼睛。
塞恩思不能賭主管的态度會不會在未來再度發生改變,所以她必須趁着現在,她剛與主管完成了一次言語交鋒,主管情緒尚未平複的時候全力說服身邊的職員,強化主管“手下員工不隻有塞恩思一個人在追求改變與自我”的認知。
她提起了過去,說到“黑森林”事件中有部分文職主動參與鎮壓并獲得了飾品“破曉”,随後主管就公布了文職工作制度改革,允許文職在通過考核後參與異想體工作的事。随後又說起了前兩天主管為了應對研發部Binah部長的反叛,将文職們同樣接入員工工作派遣系統的事,以此來證明腦葉公司的規章制度并非是一成不變的。
“現在,Binah部長叛亂的事被壓下,研發部反倒又出了一項職員死亡後裝備不會損壞的新技術——以在場所有人的理解水平,大家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塞恩思又說了一遍之前就反複提起的内容,同時認真觀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有人露出了凝重沉思的表情,而非之前“聽主管指揮”的無所謂态度——這很好,證明了她所做的努力有了效果。
于是塞恩思繼續往下說:“在這裡工作,死亡随時可能降臨到我們頭上,我們不能賭有朝一日我們遇見生命時主管是否會命令我們撤離,還是想着反正死後裝備可以回收就任由我們用人命去填補空缺。”
“我們需要發動一場武裝罷工遊行,為我們自己的生命安全抗争,讓主管看到我們的重要性,謀求更多生存保障,讓主管不敢輕易放棄我們。”
有更多人的開始動搖,但沒有一個明确開口說要加入塞恩思。
腦葉公司是出了名的沒有離職隻有殉職。
在場的每一人在加入腦葉公司後都簽署了一份合約,合約雖然沒有明文限制職員不可離開公司,但離職處罰卻設得極重。與那沉重的違約代價相比較,反倒是死亡更能被接受。
“我們隻是要組織一場武裝罷工遊行,又不是要摧毀公司從這裡逃離——Binah部長發動武裝暴亂又被主管鎮壓,現在不還是好好的當她的研發部部長?憑什麼部長做得我們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