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往福利部的路途中,塞恩思沒有遇到任何一位員工,隻在各處警走廊與電梯間遇到了不少慌亂的文職。
他們凄慘地縮在角落,額頭上全是冷汗,卻還是要在監控面前裝作十分忙碌的樣子——隻要不死,職員們就要繼續工作,至少要在監控面前表現得像是在工作。
“終末鳥”所帶來的大停電似乎隻影響到了照明系統,異想體的收容單元有着獨立的能源保障,監控與定位指揮系統也隻是短暫休眠了片刻……
文職們人心惶惶,員工們随波逐流,隻有主管安如磐石。
塞恩思在路過這些文職時隻來得與他們短暫交流,告訴他們“終末鳥”的瞬移頻率,以及“終末鳥”無法将身體擠進狹小走廊的事實。
恐懼來源于未知,文職們稍稍安定些,但依舊對塞恩思依依不舍。
“終末鳥”擠不進走廊與電梯間,但其它異想體可以,黑暗中的一切都是那麼危險。
塞恩思拍了拍其中一位文職的肩膀,什麼也沒說,趕在主管向這裡投注視線前離開了這裡,争分鬥秒地趕往戰場,攻擊那顆長滿了眼睛的鳥蛋。
當塞恩思舉起武器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一種被凝視的感覺。
不是眼前這顆長滿了眼睛的鳥蛋在用蛋殼上大大小小的眼睛注視着塞恩思,而是另一種更玄妙的感覺。
她被标記了。
隻要“終末鳥”不死,這種标記就會一直留在塞恩思的身上,無法擺脫,至死方休。
盤踞在“失樂園”之上的蛇表情不善地豎起了上半身,冰冷的豎瞳與鳥蛋上黃橙橙的眼睛對視,充滿殺意。
塞恩思動手了,毫不留情,用法杖攻擊的同時治愈自己還未愈合的傷口。
蛋殼上的其中一隻眼睛在塞恩思的連續攻擊下不甘地合上了眼皮,主管對此也十分滿意。
昏黃的光線下,無法暫停時間的主管竟難得為此處平淡的戰場抽出了時間,放大一片漆黑的監控畫面仔細端詳,确認了蛋殼上新鮮出爐的細小裂痕,滿意地對塞恩思下達新的工作指令。
停止攻擊,離開這裡,前往中央本部一區東側走廊待命,提前預防下一輪的熔毀。
塞恩思不理解主管這樣的命令有何意義,但她隻能照做。
塞恩思不甘地收起了武器,冷淡地瞥了一眼身後的“大眼”,推開了福利部主休息室的隔離門,突兀與急匆匆趕來的約達四目、額、衆目相對。
懲戒部的精英員工約達穿着可造成靈魂傷害的“正義裁決者”套裝,頭頂“大鳥”送出的飾品“目燈”,同樣接到了來自主管的鎮壓指令,隻是出發點更遠,趕路速度也不如塞恩思快,所以才落在了後面。
約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便咬牙切齒地揮刀向鳥蛋砍去。
他是懲戒部的員工,還頂着一個精英員工的名頭,自熱而然地便對部門中工作忙碌的職員有了一份責任感。
但在今天,黑森林的入口開在了懲戒部,那些圍在他身邊祈求庇護的文職接二連三地在約達的面前陷入恐慌,歸于死亡。
約達無法違心地說他與那些隻有幾面之緣的文職産生了多麼深厚的情誼,但他清楚的記得其中一個文職死前的呼喊。
“約達!你要去哪裡?!你承諾過會保護我們的!”那個文職用顫抖的手拼命抓住他的衣角,哀聲祈求。“求你不要走!再等我十秒鐘!我馬上就能把這些工作完成!等等帶上我一起走!求你了!我不想死。”
可約達掙脫開了文職手,按照主管的指引避開了所有威脅,眼睜睜看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失去了顔色。
無論任何情況,請以主管的命令為最高行動準則。
這是員工不可違逆的鐵律。
約達甚至無法對下達撤離的主管産生怨憤之心,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向上申請出戰,用怪物的血安撫故去的靈魂。
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報仇機會,拼命揮舞着砍刀,在長滿眼睛的鳥蛋上落下名為正義的裁決。
無數隻眼睛注視着約達的行為,堅硬的蛋殼上又添一道傷痕。
然後同樣的,主管向約達下達了撤離指令,命令他回到高危異想體的門前,鎮守尚未誕生的災厄。
塞恩思恍惚察覺到了什麼,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終末鳥”的三顆鳥蛋皆是皮糙肉厚,不是一兩個的員工能短時間解決的,但主管似乎希望每一位員工都去摸一下鳥蛋,哪怕隻留下淺淺的傷痕。
塞恩思不知道主管拼命加班是為了什麼,那些冰冷的工作指令又能讓他得到什麼……
塞恩思對主管的道德觀念抱有懷疑,但她相信主管的職業敏銳度,堅信主管費心想要給員工刷到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塞恩思深吸一口氣,将手攏在嘴邊,趕在主管催促她離開前對着縮在福利部電梯間的文職們大喊:“攻擊那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