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本部二區，五級員工薩岡雷斯枯坐在明亮的休息大廳中，百無聊賴地發出靈魂疑問：“今天，我們不用去工作嗎？”

碩大的一個中央本部，沒有一個人接收到來自主管的工作指令，所有人都在大廳裡發呆。

“誰知道呢？”閑了一個早上的約瑟趴在欄杆上，探頭往下望，扯着嗓子同樓下的岡薩雷斯大聲聊天。“說不定是主管連續加班太久，猝死了呢。”

正常情況下，一個健康的、清醒的主管根本不可能任由這麼多好用的五級員工閑置在大廳發黴——所以真相隻有一個：主管一定是加班太多，猝死了（确信）。

岡薩雷斯沉默片刻，随即恍然大悟，仰頭對樓上的約瑟伸出一個大拇指：“你說的對，我推舉福利部的起司部長接替主管的位置。”

“這你就不懂了吧。”約瑟趴在欄杆上，對樓下指指點點：“就算主管猝死了，那不是還有安吉拉在嗎？那裡輪得到福利部上位！……而且一旦起司部長開始管公司總賬，他還會那麼大方地給我們發福利麼？不當家，才會不知柴米貴啊。”

岡薩雷斯當即倒戈：“你說得對。”

正在兩人愉快暢享着主管死後的未來時，中央本部一區的精英員工伍德加入了聊天，冷漠打斷了兩人的美夢：“别瞎猜了，以現在的科技水平，主管是猝死不了的。”

伍德抱着手裡的磨牙零食，含混不清地吐出惡魔低語：“而且别忘了，公司和T公司是有合作的——說不得主管下一秒就要回溯時間，讓我們雙倍幹活補時間。”

“呃啊！”約瑟痛苦地攥住了心口處的布料，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到樓下：“快住嘴！我聽不得實話！”

大家不過是圖個口嗨罷了，那麼較真幹什麼嘛。

就連剛入職的文職都知道，主管不會放任寶貴的能源随時間流逝。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所以薩岡雷斯站在樓下，張開雙臂配合着約瑟的演出，就像是苦情劇裡的男主角：“親愛的，别怕，捂住耳朵，别讓閑言碎語亂了你的心智！”

約瑟覺得薩岡雷斯演的不行，但還是配合地捂住了耳朵，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我沒辦法不聽，他就在我的耳邊！”

豪放的演出吸引了中央本部上下兩層所有人人的矚目，就連隔壁的福利部懲戒部都有人在走廊隔離門旁探頭探腦。

大家都沒有工作，很樂意來看個熱鬧。

而伍德隻覺得尴尬，努力縮減着自己的存在感。

我剛剛非插這個嘴幹什麼？

更令伍德覺得可怕的是，身邊的坐着的藍晨竟然很自然地起身加入了兩人的戲份，眼神嚴肅悲憫。

“不聽不看，心中自有光明。”藍晨走到約瑟的身邊，柔聲安撫道：“願你堅守自己的信仰，不受外界幹擾，通過内心……”

“……”約瑟沉默。

藍晨表情管理極佳，這點倒是比岡薩雷斯強，但您串戲了喂！苦情劇變宗教片？

但沒關系，左右現在無聊，他什麼戲都能接。

約瑟很快調整好表情，轉過身來，十分入戲地捧着藍晨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開口：“大師……”

戲接到一半，約瑟卻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藍晨是這種會陪他胡鬧演戲的性格嗎？就算公司有“轉性魔鏡”在，但今天開工到現在，可沒有一個人接到主管的工作指令。

……而且，藍晨的眼睛是紅色的嗎？

察覺到不對的約瑟想要松開藍晨的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藍晨死死拽着，怎麼也抽不出，隻能用眼神向頭頂的監控探頭示意。

但主管和安吉拉誰也沒來救他，藍晨的身上也沒有标記上異常。

不遠處，伍德十分滿意自己不再被衆人矚目，掏出了拟态大刀給核桃剝殼，還友善地給旁邊吃瓜看戲的文職分了兩個。

樓下的岡薩雷斯半天等不到自己的戲份，無聊叉着腰。

不妙啊……

若藍晨身上帶有異常标記，約瑟大可以拼着受傷強硬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再抓準時機給對方腦袋來那麼一下。

但藍晨此刻的身份标記仍是友方，約瑟也隻能保持着受锢狀态，順着對方的話勸對方主動放手：“……是的，願我們都能通過内心的平靜找到真理所在……”

“我知你并不信我。”藍晨用那雙猩紅的眼睛凝望着約瑟，然後緩緩送開了手：“但待鐘聲響起，你将明了一切。”

約瑟保持微笑，并在雙手重獲自由的下一秒向主管上報了異常。

但主管不聞不問。

主管沒興趣在辦公室枯等“白夜”出逃，早早去了自己的實驗室忙碌。

昏暗的主控室内，隻有安吉拉一人面對着滿牆的監控，默默記下使徒變身的前兆，安靜‘凝望’着房間正中的主監控屏幕——在那裡，居中顯示着“白夜”所在收容室的一切。

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等來聽衆的純白異想體不滿地扇了扇翅膀，門前的逆卡巴拉計數器随之再度減一。

還有一個半小時【1】……

安吉拉與公司内的全體職員一起默默等待着，卻承受着更久遠的孤獨。

沒有工作的員工們用各自的方法打發着時間，漸漸地，也有文職緊跟着放松了警惕，躲在角落裡掏出了手機把玩，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而在這群百無聊賴的閑散職員中，一群人的特殊之處也随時間逐漸顯露。

他們的眼中彌漫起猩紅，焦躁地來回踱步，時不時還擡起頭，虔誠凝望着某個未知的方向。

新入職的艾米莉亞垂着頭，将珍重保養了多年的烏黑長發撥至胸前，用顫抖的五指粗暴打理着，毫不在意愈來愈多的斷發纏繞在指尖；

情報部的精英員工澤南度召喚出了自己的武器，握着的長槍，警惕望着含混低語着什麼的費蘭與秋葵，反複上報異常卻和約瑟一樣得不到來自主管的回複；

而約瑟正在與伍德交頭接耳，商量着要不要冒着被開除的風險打暈藍晨……

……

塞恩思微笑着，一言不發。

隐隐的刺痛從心口處傳來，左背背負的半片殘翼變得愈發沉重，但塞恩思卻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内心的輕松。

因着這股輕松，她笑了出來，張揚的笑容沒有半分遮掩，吓退了一圈再中央本部二區輪值的同事。

從一名文職驚恐瞪大的眼眸裡，塞恩思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的臉上像是帶了一副不屬于自己的面具，笑容虛僞，雙眸無神。

“這是我應得的苦果。”塞恩思笑着說，對那名文職攤開了雙手，兩行猩紅的血淚自眼角滑落。

她甚至能聽到，一些東西在自己的同類背後身後生根發芽，發出沙沙的聲響，就像埋藏于肥沃土地裡的種子迎來了春雨。

而那名文職尖叫一聲，頭也不回地跑開。

“别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們。”塞恩思放柔了聲音，吓跑了最後一名待在休息大廳的文職，身邊隻剩下了三名員工。

他們看起來很像做點什麼，但塞恩思仍沒有被貼上地方标記。

——

直至鐘聲響起，異變突生。

【起來吧，我的仆從，歡唱着迎接我的到來。】

“白夜”睜開了眼，宏大的聲音在設施的每一個角落裡回蕩，強行牽引每一個人的視線，命在場衆人贊頌着他們的主再度降臨。

【列懷特，吾選你作為第一位使徒。吾将在這磐石上築造我的聖所。即使是死亡，也休想動它分毫。】

第一道鐘聲響徹，列懷特随即彎下了腰，後背處的皮膚龜裂，探出一雙染血的翅膀。

【第二位使徒尼爾斯問道：“請您告訴我們，末日将在何時到來？”】

鐘聲回蕩，尼爾斯撕裂了身上所穿的文職制服，用長有利爪的扭曲手掌拿起了鐮刀。

【第三位使徒玻璃渣向他請示：“您要我們吩咐聖火從天堂降下，燒滅他們嗎？”】

聖音隆隆，主動請纓在安保部輪值的記錄部文職發出一聲隐忍的嘶吼，撐破了血肉，與尼爾斯站在一起。

【玻璃渣與雅各布，我授予你“半尼其”這個名字，意為“雷霆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