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的存在即使是在怪物遍地的腦葉公司也是獨一份的。
值了一夜夜班的塞恩思有了種無言的明悟。
她謝過了好心來喊她起床的安吉拉小姐,恭敬地小碎步倒退着離開了“白夜”的收容室,熱情地為每一次與路人的相逢贊賀,最終欣喜地遇見了她的同路人。
藍晨恍惚着,沉默地注視着兩人交握的雙手。
片刻沉默後,藍晨張開雙臂,臉上露出悲憫又慈愛的微笑,柔軟的雙臂如羽翼般将塞恩思緊緊擁入懷中。
“你仍是祂所愛的門徒。”藍晨在塞恩思的耳畔呓語。“所以我們饒恕了你的罪,接納了你的歸回,親愛的塞恩思。”
塞恩思沒有言語。
溫暖的“新星之聲”包裹着她的軀體,心口處那顆黑暗的心閃爍着幽微的光。
塞恩思伸出了自己的手,回抱着藍晨溫熱的身體,從桌上的鐵質餐盤反光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戴上了純白的面具,漂亮的綠色眼睛被黑色的孔洞所取代,麻木地淌着血,染紅了臉上純白的鳥嘴面具。
于是塞恩思放肆歡笑起來,捧着藍晨的臉,去親吻她紅色的眼眸,輕快的笑聲在壓抑的食堂裡吸引着衆人的注目,像是一道不和諧的光。
“如今,我早已明白……”塞恩思胸腔内跳動的心髒發出咚咚的沉穩聲響,壓過了“新星之聲”的靜谧。“痛苦這種事物,再微小不過了。”【1】
坐在鄰桌進餐的一位文職擡起眼,見怪不怪地小聲嘟囔:“又瘋了一個。”
她這樣說着,端起自己的餐盤,動作迅捷,腳步輕盈,在遠處再度落座,以免脆皮的自己被發瘋的員工所波及。
緊閉雙眼的秘書小姐“看”到了發生在餐廳的一切,卻沒有任何反應,隻安靜站在主管的門外沉默待機,以最标準的完美姿态等候着來自主人的傳召。
直至内置的鬧鐘響起,她依照系統程序的指令打開主管的房門,柔聲催促主管盡快開始今天的能源收集工作。
她的面容取自世界上擁有最美麗笑容的人,她的聲音取自世界上最富有智慧的人……可主管卻從不曾正眼看她。
主管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背對着安吉拉,如同總覽一切的上帝般俯瞰着盛滿了密密麻麻的忙碌小人的監控屏幕。
“出去。”主管說。
如非工作所需,主管根本不想看到安吉拉的臉,哪怕是從監控屏幕的倒影裡。
安吉拉微笑着仍舊站在原地,大張着房門,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主管頭頂的發旋,念誦着既定的台詞:“我必須要提醒您,現在是工作時……”
一台機器就該像系統設置的那樣不出差錯的執行每一個指令,不是嗎?
安吉拉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主管卻隻是動了動手指,輕描淡寫地暫停了時間:“出去。”
“是。”安吉拉收斂了微笑,躬身一禮,離開了主管的辦公室,合上了那道沉重的房門,站在主管的門外沉默待機,以最标準的完美姿态等候着來自主人的傳召。
多麼可笑。
辦公室内的主管同樣沉默着,靜靜凝望着監控畫面中一動不動靜止的小人。
昨夜,他做了一個不算美妙的夢。
夢境中的自己有着一頭純白無垢的長發,金色的瞳孔居高臨下地俯瞰着衆生,舉手投足中盈滿了力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