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槐ノ門醫院。
大廳屏幕上無聲播放着畫面。
“神谷町站平立大樓前，貨車及轎車等三輛車連續追尾，此事故導緻43歲貨車司機桜井等5人身負重傷，其中一人性命垂危，正緊急送往附近醫院......”
距離前台護士小姐挂斷電話到急救室的紅燈亮起，分針不過走過鐘盤的十二分之一。
十八點整，新田明作為緊急聯系人收到了一條來自醫院的通訊。
金發灰藍眼的輔助監督趕到急診大廳時，這場兵荒馬亂顯然已經落下帷幕，候診的長椅上坐着三三兩兩的人，低聲的安撫和濃重的消毒水味混雜成一幅灰撲撲的畫面。
“那個......”身為輔助監督，新田明的體力較常人優異，但她幾乎是一路跑過來的，此刻難免氣喘籲籲：“不好意思，大概這麼高的女孩子，請問有見過嗎？”
像這樣一時慌亂而不能準确描述病患信息的家屬，護士們見過不少，其中一個很快反應過來：“是說立花小姐吧？她......”
“為什麼啊！為什麼是我家的兒子！”
小護士上揚的語調突然被長椅後壓抑的哭聲打斷。
“小柳！”一旁的護士長立即給了她一個告誡的眼神，随後壓低聲道：“怎麼能在重傷患者的家屬面前……”
重傷患者。
絕望的泣音和迫切的道歉聲使場面驟然滞澀，像是某種既定的結局如鞠躬般以九十度翻折的姿态在眼前展開。
車禍的場景還在屏幕上循環播放，破碎的血迹和車輛的殘肢形成強烈的沖擊，新田明想起少女白皙瘦弱的手臂，與學校裡那群有黑閃經驗的少年們不同，普通人的身軀就像一枝能輕易折斷的花梗。
雖然不是咒靈導緻的事件，但也不是不能......
“新田小姐。”
走廊陰暗的角落裡忽地傳來一聲輕柔的喊聲，切斷了某通即将撥向校醫室的電話。
新田明循聲去看，立花奈奈子坐在一盞忽明忽暗地白熾燈下，沖她招了招手：“這裡。”
女孩子完好的左手攤開舉到與肩膀齊平的高度，是兼顧禮節又不失可愛的一個動作，護士長起身安慰失聲痛哭的傷患家屬，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巧側身擋住了這一幕。
“呼——”新田明楞了好半晌才舒出一口氣，按熄了屏幕，貓着身子走到她身旁坐下，小聲抱怨道：“吓壞我了，奈奈子。”
“抱歉。”半小時前才與重大車禍擦肩而過的人此時一本正經地道歉，如果忽視右手手腕處纏着的紗布，她與周圍的環境簡直格格不入。
黑色長發别在耳後，一點點細碎的亮映在同色的瞳孔裡，外圈的琥珀色相繼也染上一輪流光，乖巧得鮮活。
“手的情況嚴重嗎？”新田明指了指紗布，詢問道。
奈奈子搖了搖頭，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身後拿出一個紙袋遞過去。
油紙袋用淺紫色的綢緞系着，包裝很精緻，新田明伸手接過：“禮品？”
“是店裡的新品。”蜜瓜奶油餡的大福。
車禍發生的地點在她打工的面包店前的路口，立花奈奈子隻是個被擊飛的碎片劃傷手臂的可憐路人而已。
說是不幸倒也幸運。
“多謝了，我會好好品嘗的。”新田明對甜食沒有特别的偏好，但也不讨厭，之前奈奈子給她送過什錦面包，那個她就覺得還挺好吃的。
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是談論面包的時機吧……
回頭來看，在事故現場還能帶出來面包這件事也是槽點滿滿。
正常人遭遇了這種級别的事故怎麼說也得稍稍受些驚吓。
這孩子冷靜也太過冷靜了。
……
候診廳的确不是适合叙舊和閑聊的地方，人多眼雜，氣氛也過于凝重了，地上二層的咖啡店就剛剛好。
“真的隻要包紮就可以嗎？不用再向醫生拿藥？”新田明選了個靠窗的桌位，向店員要了兩杯熱可可。
奈奈子拿着飲品單微微皺眉，顧左右而言他：“大福和熱可可的搭配…不太時髦吧新田小姐。”
“好像是不太合拍。”但新田明記得對方是喜歡熱可可來着的。
“新田小姐還是老樣子呢。”
“聽着不像是什麼好話，話說你是不是嫌我啰嗦在轉移話題？”新田明咬下一口大福，眯起眼睛問。
立起來的飲品單後伸出一根手指：“叮咚！”
“奈奈子……那個模仿不要再做了，拜托。”已經是成熟大人的輔助監督小姐羞恥地閉了閉眼。
“好的嘶。”
“那個尾音也禁止。”
這家夥在通過耍寶表示自己很精神，不需要再看醫生，新田明在和少女的對視中明确了這一點。
相比五年前，兩人的關系熟稔了不少，但她作為立花奈奈子的緊急聯系人被登記在冊這件事卻不是最近才發生的。
“這次也不打算告訴虎杖同學嗎？”新田明将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鄰座的椅背上，随口問道。
奈奈子喝了一口熱可可，慢吞吞地說：“不必要的話。”
隻是細小的劃傷，用不了幾日就會痊愈，如果不是什麼生死之間的大事，立花奈奈子不想聯系那個人。
預料之中的回答，新田明也善解人意地沒再追問，轉而關心起其它的事：“大學生活呢？”
“還算能适應。”
“那就好。”新田明不太了解外面現在的教育體系，唯一能确定的想想也隻有學生們的假期了，于是問奈奈子：“說起來，你們是不是要放寒假了？總感覺最近的街上年輕人變多了。”
奈奈子隔着玻璃向外看了一眼，天色漸暗，街道反而更熱鬧擁擠起來，杯子裡的熱氣在透明的窗戶上凝成一層白霧，那景象又變得模糊不可探了，她想了想，答道：“我們學校的話……期末周暫且是結束了。”
“難怪。”最近咒術師們的繁忙程度僅次于一年之中最忙的夏日了。
果然，不管是什麼時代，學生們的怨氣都不容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