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留下一句話就心不在焉地飄走了，含章呆了呆，好奇地問：“你對她說了什麼？”

“實話實說而已。”

包括并不限于夙興夜寐的研究工作，危機四伏的野外考察，還有人心惟危的學術環境。

須彌大書記官輕描淡寫地回答，深藏功與名。

靠某人交遊廣闊的面子，今晚他們訂到了琉璃亭的雅座過節賞燈。

吃完飯胡桃就被行秋和重雲叫走了，她帶上新收到的桌遊，走之前還不忘提醒含章出門前記得緊閉門窗。

“到點直接琉璃亭見，報客卿的名字就行。”

“知道了。去吧，玩得開心點。”

送走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含章折回房間，艾爾海森正站在書架前欣賞房間主人的收藏。

“上次匆忙都沒注意到，你的藏書也有點意思，《隐玉之泉》……非常冷僻的沉玉谷傳說。”

上次？

含章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令人心神搖曳的場景自記憶中浮現，不免耳朵發紅：“有段時間沉迷志怪傳說，想辦法找了幾本，虛實難辨，看着打發時間。”

艾爾海森笑了一聲，點到為止：“下午怎麼安排。”

“趁着節日，我想去看一看姥姥。”

“好，萬文集舍等你。”

隐于人間煙火的仙人素愛清淨，但今日的院落除他外好像還有外客造訪，含章被瑤瑤領着走到到後院門口。

“含章哥哥，我去給你們泡茶。”

再往前兩步，果然與一雙熔金的眼瞳對上。

小小的後院裡，萍姥姥、鐘離還有一位含章沒見過的高挑女子對峙而立，氣氛難以言喻地奇怪，難怪小姑娘剛才不願一起進來。

“來，含章，見過這位……”

“既履紅塵，喚我閑雲便可。”

鐘離若無其事地招手，含章便應聲上前見禮，姿容俊逸，舉止文雅，是璃月人最為欣賞的後輩模樣。

“哦，你就是那個小家夥。”閑雲想了會，從随身錦囊裡摸出一塊玉珏扔給含章，“見面禮，拿着玩吧。我記得削月本想接你回去，不過帝……他堅持要留你在璃月港，倒也罷了。”

接到絕雲間啃清心和琉璃袋麼——餘下兩位不約而同想道。

“是胡堂主遣你來找我的？”客卿先生一本正經說瞎話時，顯得非常淡定且有說服力，“既有正事，我們就先走了。”

先生出言相邀，含章再無二話，在萍姥姥揶揄的目光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院。

“閑雲和萍是很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了，舊事紛繁，我也不便多留。”走在僻靜的小巷裡，鐘離對含章說，“從須彌回來，路上還順利麼？”

“出發前臨時被耽擱了兩天，還好順風順水，總算趕在海燈節回來了。”小巷四下無人，含章慢下腳步，低聲說，“先生，我在地底的那扇門上……”

令他停住話語的，是一雙漾開金波的慈悲眼眸。

跟在不緊不慢的修長身影後面，含章走出了小巷，也走進璃月港一年一度的盛會之中。

夜幕如約而至，車馬喧嚣繁華，孩子結伴湧向碼頭，情人攜手共訴衷腸。

為了紀念過去守護過這個國家的英魂，人們點起霄燈，希望魂魄可以乘着夜色，循着燈光回鄉團聚，回到這片他們熱愛且誓要守護的故土。

在歡聲笑語、盈盈暗香之中，月蓮花制成的書簽輕飄飄從空中落下，熒綠色的光點托着它，不偏不倚地落進含章的掌心。

蓦然擡頭——

熏風吹開了千樹銀花，滿天繁星似雨點般落下。

鳳箫聲動，玉壺光轉。

他所愛的人憑欄而立，萬千燈火倒映在眼底，露出淺淡卻極為真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