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該是春日青，天空藍，淺蟹灰……似的冷冽清寒。

這矛盾得不合理，卻在賀黎身上顯得尤為正常。

于是她拿起畫筆，将這些不合理而又正常統統加入畫闆……她慢慢勾勒他的模樣。

許微澄喜歡畫畫，各種畫。

油畫、鉛筆畫、水墨畫……她甚至去學了木刻版畫。

她沉浸于畫的世界。

她将任何她所喜愛，欣賞的事物存留于畫中。

是的，存留。

她要将它們保存，或許有人奇怪于“為什麼不用相機”因為她享受畫的過程，享受于事物所帶給她的吸引與振動。

她會希望這些情緒是持久的，而不是止于相機的快門鍵。

她已經……許多許多年，都是那樣，将所愛之物留于畫裡，她不能信任于記憶，她想……她早晚會要忘記的。

可她看見了賀黎。

他是難以留于畫中的人。

賀黎他……是不被畫所拘留的人。

無論許微澄如何勾畫描摹，好像都不成樣。

她會看着畫而出神，卻源于見他時的愣怔。

畫無法帶來她見他時的感覺，她的歡欣雀躍來于記憶。

多年來的習慣要被這一發現窒死，許微澄嘗試過各類的畫，視乎都難以抵達他所帶來的怔然。

她原本以為，照片是虛空沒有靈魂的，可……難道，畫也是嗎？

她真的，不明白。

她甚至為此深夜流淚，沒有任何前兆般，僅僅是躺在床上注視着漆黑的天花闆，卻靜靜地留下眼淚。

卻又在第二天，見到她為此糾結痛苦的人，在大腦發出躲避的信号之前，已然下意識地露出笑容。

這是……源于什麼呢？

她好像，仍然不清楚。

于是她仍舊一副一副地作出許多的畫，她将它們擺在畫室，收在畫本，挂在牆上……試圖從中帶來安心。

它是有用的，會是有用的……對嗎？

……

時間慢慢流去，不久就下課了，Beta讓他們将沒完成的畫帶回去接着作完，許微澄仔仔細細地收起她的畫，她随着人群向外走去。

在跨出教室前，她朝賀黎的方向看了一眼，許多人……也這麼做了。

假使賀黎回頭，他就會發現，發現……他們在看他，但他并不回頭。

……

這個周一截止于紀英校園論壇。

「他竟然選了這門課？！」

「古典油畫可以旁聽嗎？」

「現在學畫畫還來得及嗎？」

……

「一回家馬不停蹄就完成了“他”」

樓主:

[圖片評論]

這是一副涵蓋了許多人的畫，畫周圍的人都被虛化了，獨留下中間那人色彩明豔。

1L:

樓主速度太快了吧，我下午被部門活動耽擱了，現在才開始。

2L:

果然我就知道很多人會畫他，但是我離他太遠了，隻畫了一點點。[圖片評論]

3L:

樓主這個“完成他”是什麼意思，小心被封貼。

4L:

我馬上也畫好了，晚點就發，急急急——

5L:

分享我畫的hl，[圖片評論]

6L:

一樣，[圖片評論]

……

678L:

你們基本都畫hl了，交作業的時候要交這個上去？

679L:

不介建議交這個上去，建議賣給我。

680L:

樓上想得倒是美，肯定自留啊……順便說一下，要賣記得賣給我。

……

許微澄刷了刷論壇，随即将手機置于一邊，認真地繼續她的作品，她也快要完成畫了。

……

許微澄又耗下一會時間，彼時天色都暗了下來，她靜靜地觀賞“他”

她畫的是他的背影，是他坐于她身後時的模樣，隻是顔色改成許微澄想的模樣。

她将冷暖兩色泾渭開來，讓畫面透出一股奇詭冷豔感。

畫沒有留下他過多容顔，是比往日她所作更要留懸不清，卻讓她覺得……

這是最像他的一副畫。

許微澄露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她拿起手機，帖子已疊破幾千，她垂眼看了看，将手機丢擲一邊，重新注視着面前的畫。

……

她不會将“他”放在論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