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浥川的心涼了半截，又堵得慌。

葉清一不是人，可情緒都寫在臉上，很好認，他與葉清一相處久了，自然能分辨出來他每句話中的情緒。

他是真的不要自己插手，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他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派不上用場。

雲浥川忽然起了争勝之心，他向來不貪功，不與人争，對所有人都一樣好，沒人會讨厭自己。

可他見不得葉清一這般反應。

“葉清一，你不信我。”

六角恐龍揮了揮爪子，有些疲憊道：“沒這個意思。”

“我們可再立新誓。”

“你有龍氣，又有契約，我當然信你。”葉清一抱着龍鱗準備繼續吸收月華，不願與雲浥川多說什麼，隻給他留一個單薄的背影，“況且誓約卷軸也沒多的了，那還是族長硬要塞我小洞天裡的，我都沒料到能有用上的那天。雲浥川，沒必要。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這件事已經與你沒什麼關系了，特保局也查不到這一層來。”

“可……”雲浥川不甘心。

怎麼會甘心呢。

葉清一從醒來就被自己帶走，自己帶他認識了這個千年後的全新世界，簽了契約，可葉清一現在……

現在怎麼呢？

雲浥川說不上來。

他們的關系似乎隻限定在契約這一層面上，本質也不過互利互惠罷了。

“……那你待如何。”

“你不插手便足矣。”

雲浥川指縫中滲出一絲鮮紅，恍然不覺。

朦胧虛影自他眉心飛出，葉清一一時不查，被掠走一絲氣息。無形大手在天地間勾連起一個個古樸的字符，轉眼間又落在雲浥川身上。

“雲浥川，你這是幹什麼！”

葉清一惡狠狠飛身撲上雲浥川胸口，勒住他的衣領質問。上古鬥争不波及人類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可這個人為什麼非要将自己卷進來！

單方面的魂誓已經達成，連葉清一也無法解除，從此不論雲浥川生也好死也罷，必須達成承諾才能解除誓約，即使隻留一絲魂魄于天地，也必須踐行諾言。

除了踐諾或者神魂磨滅，沒有第三種終止魂誓的辦法。

葉清一恨那兇手太過狠毒，不僅以族人血肉為原料煉制人魚燭，還将魂魄折磨成冤魂永生囚禁。可想不到雲浥川對自己更狠，用一道魂誓将自己與葉清一綁死。單方面的誓言與葉清一毫無關系，雲浥川死了也不會對他有半點妨礙。

“一廂情願的付出，雲浥川……”葉清一的雙瞳冷凝，現出一點上古靈獸的森然與威嚴。隻有這個時候才會讓人真正明白他不是什麼軟弱無害的六角恐龍，而是戰力強橫的上古靈獸。

“讓你少插手，是為了你好，雲浥川，你不識好歹。”

雲浥川一派光風霁月，從容道：“你怎麼不知我也是為你好？此間風物與上古大相徑庭，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身有龍氣，又有契約，絕不會害你。人魚燭流入人間，那兇手想必也藏身市井，我在特保局内也有些權勢人脈，總比你孤軍奮戰要強些。若我因此身死，更不會生出怨怼。”

他的眸光簡直令人頭暈目眩，那般清正的神色又令葉清一想到很久以前。

“況且我立魂誓，是我職責所在，也有我自己一份私心，阿清，你可明白？”

葉清一稍有松動的眸光立刻又繃緊，爪下的力度再重一分，一字一句強硬道：“阿清……誰準你叫我阿清！”

雲浥川自知有些失言，當即改口道：“你若是不喜，我便不這麼叫了。”

葉清一才悻悻松開爪子跳回龍鱗上，盯緊了雲浥川，慢慢道：“你現在說的話，你可要記住了。”

“與君一諾，自當生死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