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是誰,就是他喜歡的那個混蛋。
除此之外,梁承安想不到别的人。
現在的情況不容他想那麼多,他的身體最重要。
戴斯予看着一張朦胧的臉,腦子一團漿糊,隻剩下一個想法,堅持道:“我不要去醫院。”
梁承安:“不去醫院的話,身體會難受。”
上輩子在醫院躺了太久,吃了太多的藥,嘴巴苦心裡更苦,戴斯予擡起手艱難的抓緊他的領子,懇求他:“不去醫院好不好,我想回家。”
梁承安看着他的眼淚從眼角淌下來,心裡堵得慌,發燒頂多會難受,按他的性格不應該會流淚。
表面上應下來:“好,不去。”
得到肯定的答複,戴斯予手放下來,放心閉上眼睛,意識是醒着的,但是腦子裡一直有轟鳴聲。
下到地下室,梁承安把他放進座位:“小楊,去醫院。”
小楊在拍這場戲之前就想好了應對之策:“附近就有一個私人診所,發燒去那裡診治會比醫院快,人也少。”
梁承安看着他在思考。
小楊拍了拍腦袋:“對了,忘了老闆是公衆人物,殺青晚宴外面也有粉絲蹲守,搞不好就會被遇到發上網。”
“不是。”梁承安果斷地說,“沒有身體重要,我們就去私人診所。”
五分鐘抵達。
夜晚,診所裡不是很多人,很安靜。
一進去就有醫生上來詢問病症,并給他塞了個溫度計。
迷迷糊糊之間,戴斯予感覺自己腋下被塞了個東西。
梁承安動了動身體,好讓他舒服地靠着自己。
五分鐘後,醫生來取溫度計:“是發燒了,可以拿藥回去吃,或者你想輸液的話。”
“輸液。”不容思考,梁承安就決定好,吃藥等藥效發作要很長時間,輸液的話溫度降下來就快多了。
挂了吊瓶,梁承安守着他動都不敢動,讓他全心依靠自己,生怕他會不舒服。
小楊發現自己很多餘,開始主動找事做:“梁老闆,你餓了嗎,我要不出去給你買點吃的。”
梁承安顯然不在意自己:“生病的話,應該吃什麼好。”
“多喝熱水。”小楊脫口而出,“對了,我們那裡生病吃黃桃罐頭就好得快。”
“那好。”不懂就搜索,梁承安問,“他今天晚上吃了東西嗎?”
小楊回答:“幾乎沒吃,還喝了酒。”
“難怪。”難怪會燒得這麼厲害,梁承安叮囑他,“買點粥,最好是清淡的蔬菜粥,還有水果多一點。”
小楊記在心裡:“好,包在我身上。”
和小楊溝通完,梁承安就對上他一雙空洞的眼睛,以為他有點清醒,結果對看了很久,他都沒有反應。
戴斯予意識被綁在深海裡,渾身動彈不得,他看着眼前人還是感歎太像了,是不是他就是阿耀。
各種情緒在心裡爆發,很不好受。
梁承安感覺很古怪,隻是普通的感冒而已,為什麼看上去很嚴重,是不是和他本人轉世重生的原因有關。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心中誕生,該不會他還會回去吧。
那樣的話,豈不是……
不要自己吓自己。
一旦有了開始,各種想法紛至沓來。
為什麼不想去醫院,這不符合常理,所以還是和他從前的經曆有關。
說起來,他很少講起他的從前。
梁承安:“還是很不舒服。”
周圍有讨厭的消毒水味,戴斯予搖搖頭閉上眼睛,腦子好亂,過去和現在的記憶雜亂地交纏在一起。
甜蜜的、幸福的、痛苦的、難堪的……
他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想關閉混亂的記憶:“我想睡覺。”
“睡吧。”梁承安摸上他的臉,給他應有的安撫,“睡一覺就好了。”
戴斯予想抛開那些令人剪不斷理還亂的記憶,沒想到掉進了記憶的漩渦中。
梁承安見他呼吸慢慢均勻也就放心不少,睡覺确實能緩解發燒帶來的難受,最好一覺睡到明天天亮,那就再好不過。
小楊買完東西回來,輕聲地問:“睡着了。”
“嗯。”
小楊輕吐出一口氣:“那就好。”
輸液結束,回到酒店。
梁承安一路把他抱進房間,把外衣給脫了塞進被子裡,接着去浴室拿了條毛巾用溫水打濕,擰幹水分後走到床邊給他擦身體。
出了汗不及時擦幹,要是見了風會反複燒。
給他擦臉的時候看見他眉頭皺起,是在做噩夢嗎?
真想把他的難受轉移到自己身上。
戴斯予不是在做噩夢,而是重新過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他出生于一個富貴之家,母親去世得早,在父親和哥哥的寵愛和庇護下長大。
哥哥大自己十歲,在上小學時,哥哥出國留學,父親怕他無聊,給他買了個同年齡段身體壯實的小孩當玩伴。
戴斯予其實有很多朋友,也不缺他一個,不過看他可憐,也喜歡這個跟屁蟲,去哪都帶着他玩,見他沒有大名,還依照自己的名字給他取名叫戴斯耀。
愛玩的他不知道什麼是危險,阿耀會提醒他、保護他,為此父親為了他的安全特意送阿耀去學習武術,當然文化也沒有落下。
出國留學帶上阿耀也是情理之中,一是他聰明,二是沒有人比他還全能還會照顧自己,家裡人都放心。
歡歡喜喜出國後,在一個陌生的國度,相互依靠的兩個人關系慢慢發生變化。
戴斯予喜歡一個人就會傾入所有的感情,當全心投入換來的隻有欺騙時,他依托的信仰也就全部崩塌。
不僅是因為阿耀是他的愛人,而是他們認識那麼多年早已成為家人,被家人背叛,聽着他推翻一切,宣告着他們之間相愛的所有全都是笑話,再開朗的人都會抑郁。
戴斯予接受不了變化,甯願相信他是不得已有苦衷才欺騙自己,也不願意相信他是壞人,所以他一直在等。
等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居然還希望他能來見自己最後一面。
陡然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渾身無力,連胳膊都擡不起來,戴斯予想是他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他厭惡自己,怎麼可能會來呢,說不定隻要他死了,阿耀那些糟糕的過去會随着他的死亡一起埋葬。
他努力撐起身體,靠在床頭上,想了又想,帶着遺憾去世的話靈魂會徘徊在人間嗎?
在眼皮即将阖上的時候一雙長腿闖進了視線。
梁承安:“你醒了。”
戴斯予擡眼,在看到人時,沉寂的心跳快了起來,确認了幾眼後說:“阿耀。”
梁承安心下一沉,認錯人了嗎?
時隔很久再次見到他,戴斯予心中湧現出多種複雜的情緒,也不明白自己應該是什麼心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不想去想困擾他、折磨他良久的事。
他希望時間停留在阿耀失蹤後重新出現在他房間的那個他還沒說出心裡話的時刻。
欺騙自己,然後開心地死去。
“阿耀,你來了。”
又是他,不是很想問,梁承安對阿耀還是好奇,走近下定決心問道:“阿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