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江思遠跟丁舧聊AI眼鏡的使用體驗、改進方向,還有一些編程的東西,袁辛完全插不上嘴,隻能默默吃東西。
他知道自己不該吃這莫名其妙的醋,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偏偏控制不住。
一頓飯别人吃得歡天喜地,他吃得消化不良,再美味的飯菜也失去了吸引力。
“定期檢查結果怎麼樣?”袁辛聽見江思遠問。
丁舧輕松地笑道:“一直都挺好的,也在堅持針灸,很偶爾的情況,能感覺視野好像清晰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視神經受損能修複的可能性很大,你還年輕,身體素質也不錯,就算沒辦法恢複到健康人的水平,能提高一點是一點,别放棄。”
“嗯,不會放棄的,我就是怕自己太期待了容易失望,盡量保持平常心吧。”丁舧很保守地說。
江思遠笑了笑:“有一點進步就是好的,沒準兒很快你就不需要領跑員了。”
這話有如雷擊,當頭向袁辛劈了下來。
之前丁舧說去了省殘奧委員會後可以換領跑員已經足夠讓他不爽,現在一句“不需要領跑員”,簡直殺人誅心。
他當然希望丁舧能夠恢複視力,哪怕隻有一點點,從T12級提升到T13級也好,這樣的進步可以極大刺激對方的自信心,不僅更能提高成績,對丁舧的心情和日常生活都有好處。
隻是……這樣确實不需要自己了。
袁辛知道江思遠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說丁舧可以完全憑借自己的能力跑出想要的成績,可是他又本能地因為這話而難過。
如果真的那樣,他為丁舧感到高興,可兩人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今年六月份高考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如果沒有搭檔的這個關系牽扯着,是不是就會像以前一樣再沒聯系?
想到這樣一個可能性,袁辛就難過得不行,覺得房間裡實在憋悶,憋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大家還在熱情聊天,他一個人起身,悄悄離開包間,走到走廊盡頭,打開窗戶,使勁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冷冽的空氣鑽進肺裡,像是又一把冰刃,從裡到外把他紮了個對穿。
他望着外邊茫茫夜色,腦子就像凍住一樣,無法思考,隻有心口隐隐在痛。
對着窗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後有好幾個包間,門開了又關,喧嘩聲忽大忽小,他都沒有在意,直到身後傳來丁舧的聲音:
“小甜瓜,你再走得遠一點,我都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你了。”
袁辛心煩意亂地回頭,看着他一個人摸着牆過來,走過去扶着他的同時,突然壓不住心裡的火氣:“幹嘛非要找我,在裡邊待着不行嗎?”
“身邊空了不習慣。”丁舧笑眯眯地說。
他喝了一點紅酒,呼吸間帶着淡淡酒氣,混着他身上一點若有若無的汗味和藥味兒,居然别樣的性感。
袁辛不可自控地被吸引,同時更加煩躁。
“你早晚得習慣。”他說,同時推着丁舧轉身。
丁舧伸手想要搭着他的肩膀:“這話聽起來不是很對勁——幹嘛躲我?”
袁辛繞過了他的手臂,重新握住他的手腕,掩飾道:“摟摟抱抱的不像樣。”
“你心情不好?”丁舧臉轉向他。
袁辛垂眸:“沒有。”
“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丁舧沒有追問。
兩個人回到吵鬧的包間裡,過了一會兒這頓飯就算結束,大家都辛苦了一天,準備早點回去休息。
明天是周末,今晚其實該回家住,明天陪陪爸爸媽媽,可是袁辛一想自己回去,袁滿又得去爸媽房間裡擠,就不太想給他們添麻煩。
自己能在現在的宿舍住到畢業,五月份參加省殘疾人田徑錦标賽,丁舧肯定能被省殘奧委員會選拔上,高考之後倆人就能搬去集訓宿舍,再之後上了大學就去外地住宿舍,家裡就不會再那麼擠了。
走到飯店門口,他小聲跟老媽說:“媽,我不回去睡了,就讓滿滿在我屋吧,别折騰。我明早醒了回家。”
鐘芸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乖巧牽着袁征的手出去的袁滿,點點頭:“也行,那你好好休息,早點睡,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放心,阿姨,我一定會監督他。”丁舧的手臂從袁辛身後伸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說。
鐘芸有一些意外:“你也不回去了嗎?你媽媽可是挺想你的。”
“他們晚上也累了,沒精力陪我瞎聊。”丁舧笑道,“明天再回也不遲。”
袁辛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跟自己一起回宿舍,但是能這樣也挺好,先前因為江思遠的存在而産生的濃重醋意消失了大半。
但是對于分離的不安全感和焦慮還始終萦繞在心頭。
他不知道該怎麼擺脫這種困擾,或許等那天終于到來,他必須面對的時候就有答案了。
回到空蕩蕩的校園,沒什麼人聲的教師宿舍樓,白天的一切喧嘩都悄然遠去,耳邊的甯靜令人覺得放松。
再推門進了熟悉的房間,親切感撲面而來。
丁舧去洗澡了,袁辛懶洋洋地躺在自己床上,暈暈乎乎地想,随他去吧,自己什麼都左右不了。
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天意,終究已注定。
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和丁舧朝夕相處的時間,且過且珍惜。
今天懶得做卷子,他洗過澡之後直接鑽進了被窩,看旁邊的卷王同學也沒有擺出要挑燈夜戰的架勢,隻是戴着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麼。
丁舧脖子上時常挂着藍牙運動耳機,因為他用無障礙模式的手機和智能眼鏡都要聽聲音指令,平時還會聽音樂、網課、英語聽力,偶爾好像還會聽廣播劇,個人興趣倒是挺廣泛。
眼睛用不上之後,耳朵的負擔陡然加重。
好在他很注意保護聽覺,聲音開得都不大,不然袁辛還真擔心他耳朵受不了。
望着天花闆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了腳步聲,是丁舧摸索着過來:“小甜瓜,睡了嗎?”
“已經打呼了沒聽見嗎?”袁辛懶洋洋地說。
丁舧笑了笑,很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坐在床邊,摸着掀起他的被子就往他被窩裡鑽。
袁辛嘴上嫌棄:“你幹嘛?”
“想跟老婆貼貼。”丁舧厚臉皮地鑽了進去,從背後摟住袁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