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陽咽了咽口水,連忙答應。
易缙正想轉身走,就聽到對面傳來一道清越的口哨聲。他冷眼瞧過去,甯遙笑着鼓掌,用唇語說“好精彩啊~”
孟朝陽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狼狽求饒的樣子被外人看到了,一時又羞又氣,惱羞成怒,兇狠地瞪着對面那個毛頭小子。
“看什麼看!再看揍死你!”
甯遙捂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大聲道:“哪個窩囊廢差點被親兒子扔下樓,我什麼都沒看見哦!”
面對面的兩家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甯遙隻能看見他們做什麼,以及大點的聲音,卻聽不清正常音量的對話聲。
關璐尴尬地去扶孟朝陽,孟朝陽惡狠狠地瞪着甯遙,好像要把他吃了,對關璐更加不耐煩,揮開她的手。
因為在易缙這裡受了氣,孟朝陽越看對面那個小子越氣,頓時就想把怒火發在對面那個和逆子年齡差不多的混賬小子身上,他怒氣沖沖地就要去對面,卻又被易缙叫住。
“你去哪。”
“我去哪,也要管?”孟朝陽努力硬氣道。
“對面的人要是掉一根頭發,你的手就不用要了。”易缙語氣平靜道。
孟朝陽捂着還在痛的手臂,不甘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關你什麼事?”孟朝陽聽他說不認識,松了口氣,随機又氣不打一處來。
易缙淡淡地瞥向他,說:“看不慣以大欺小。”
孟朝陽一口氣上不來,氣得翻了翻白眼。
易缙沒再看任何人,轉身就回了房。
甯遙看完戲,又回到屋子裡,眼睛裡帶着一些興奮的碎光。
“哥哥,你怎麼好開心的樣子。”莊婵出來接水,敏銳地感受到了甯遙的情緒。
“看了一場大戲,機器人大戰窩裡橫的窩囊廢。”甯遙彎起唇角說,“挺有意思的。”
“哦,是電影嗎?”
甯遙笑着搖搖頭,說:“快回去學習吧。别學得太晚,早點睡。”
莊婵因為甯遙心情好而雀躍,點頭道:“好的,哥哥。”
血肉模糊的肉泥,汩汩流淌的血液,濃郁腥臭的氣味,白色泛黃的腦漿迸射,骨頭碎裂的喀嚓聲,凄厲的哭叫聲。
一幕幕恐怖的畫面在夢裡轉換,刺激着睡夢中的人,精神瀕臨崩潰,冷汗濕了一身。
甯遙将身子縮成一團,似乎想把自己藏起來,藏在哪裡都好,隻要不要再看到那些東西。
或許死了就最好了。
此時對面的房屋裡,易缙臉色蒼白,眉頭緊皺,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兩頰印着兩道不明顯的淚痕。
突然,兩個人同時睜開眼睛,眼珠瞪大,帶着對剛剛離開的夢魇的驚懼,和痛苦茫然。
雨早就停了,給世界留下一片冰冷的潮濕。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厚厚的烏雲裡露了出來,月光照在溝壑的水窪裡,泛起一片蒼涼。
深夜的風凄冷,甯遙坐在濕漉漉的陽台欄杆上,晃着雙腿。
他穿着短褲,晃蕩的雙腿在月光下瘦白得刺眼,帶着玻璃般的脆弱冷白。
他仰頭望着月亮,神情帶着淡淡的陰郁,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行為有多危險。
隻要他的重心往前移一點,他就能順利地摔下四樓。
對面陽台的門忽地被人打開了,藍發少年從溫暖的光裡走出,望了過來。
甯遙察覺到有視線釘在他身上,終于回過神來,循着感知的方向看見對面的人時,怔了一下。
就算對面房子燈火通明,但易缙站的地方依舊被一半陰影遮擋住,甯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确定易缙确實是在注視着他。
視線帶着陰沉沉的涼意。
甯遙看着他,沒有說話,畢竟他們誰也不認識誰,沒必要打招呼。
兩人就這麼隔着一條街的空氣對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易缙拿出一個手電筒從下往上照亮自己的臉。
甯遙倏地被逗笑了,畢竟這可太像惡作劇大師扮鬼吓人時的行為了。他一想到易缙這種機械般冰冷的人竟然在惡作劇,他就忍不住笑。
然後惡作劇機器人動了動嘴唇,甯遙認真地辨認。
“滾,回,去。”
甯遙:“……”
甯遙用唇語一字一頓:“關、你、屁、事。”
易缙看不清他在說什麼,因為甯遙那邊完全沒開燈,隻有月光那點微弱的光。
但不用他看清,他也能猜到甯遙在說什麼。
于是他舉着電筒,直直照在甯遙臉上。
神經病啊!這款手電筒的光束穿透性不錯,甯遙遮住被光直射到的眼睛,揮了揮手,表示抗議。
易缙巋然不動,一直照着他。
甯遙氣得要死,往旁邊躲了躲,那束光便也往旁邊追着照。
md。腦子有病。
甯遙被照得睜不開眼睛,又氣又拿他沒辦法,隻好爬下欄杆,對着易缙豎了個中指。
電筒光在他身上晃了晃,似乎在催促。
甯遙被那束光逼着,被迫回了屋。
光一直在他背後照着他,直到照不到甯遙關上了陽台的門。
過了半個小時,甯遙探頭探腦地打開陽台門,還沒等他走出來,追命燈光就照在了他身上。
草。甯遙豎起中指,又回了去。
這一晚上,甯遙每次想走出陽台,那光必定會照在他身上,讓他這個偷偷摸摸的人無所遁形。
甯遙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和易缙玩了一個晚上的躲光光遊戲。
一晚上沒睡的結果,就是怨氣和戾氣無比大。
甯遙冷着一張憔悴蒼白的臉去了公司,因為身上的怨氣太大,甯遙隻顧着生氣,乃至于他忽略了一路上走來投注在他身上的驚豔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