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開頭總是被一層又一層的巧合堆砌,等回過神來已經深陷其中,原來不期而遇的另一面是猝不及防。
林蒁繼續補充:“患者具體表現為:結合熱注射抑制劑後,發|情症狀緩解,但無法抑制信息素暴亂導緻的發情信息素外洩,簡單來說,你會意識清醒的影響身邊所有信息素攜帶者。”
沈尋知坐在隔離艙的床上,低垂又虛空地注視着那疊林蒁帶來的A4紙,蓦一擡頭向林蒁投來一個平靜又清晰的目光:“這個要怎麼治?”
“目前醫學領域沒有針對性藥物可以治愈。”
林蒁拿出自己職業生涯最權威的知識儲備,向沈尋知闡述這個殘酷的事實,“患者隻能用超标準劑量的抑制劑控制信息素外洩,将所有信息素壓回體内,因抑制劑劑量和藥性較大,受藥患者的結合熱會比尋常Omega更為痛苦。”
“若不使用抑制劑,唯一的方法就是與高契合度的alpha交換信息素,通過信息素安撫、臨時标記、終身标記,此三種方式的效用逐步遞增,而被終身标記後的Omega,除伴侶外再也不會有人能感覺到他的信息素。”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一種根治方法。”
沈尋知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強迫自己消化這些信息。他試圖樂觀對待,嘗試着問道:“隻要,用藥抑制住了就可以,對嗎?”
林蒁視線掃過隔離艙檢測儀報警的紅燈,不答反問道:“你就診時已經給你注射過抑制劑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沈尋知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此時他的後頸隐隐發着微燙,信息素抑制不住地往外洩。
小而密閉的隔離艙裡,清寒不止,細雪長揚,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聞見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原先他以為抑制劑發揮藥效需要時間,現在看來原因并不是那麼簡單。
果然,林蒁接下來的話直接打破了他的希望:“一般情況下,Omega結合熱打上一支抑制劑立刻就能見效。”
“你,可能需要兩支、三支或者更多,時間久了任何藥都會産生耐藥性,遲早有一天,你注射再多抑制劑都沒有用,隻能選擇物理隔離。”
沈尋知仿佛墜入暗黑的深海中,冰寒刺骨的海水扼住了他的喉管,肺泡的氧氣被全數擠走,黑暗中的窒息奪走了他所有感官。
他聽不見林蒁的聲音,看不見這世間的任何東西,連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徒勞掙紮隻能從喉嚨裡發出不成調的咕噜聲。
極地雪。
不知道為什麼,沈尋知腦海裡突然冒出來這三個字。
聽說極地地區常年低溫,過于幹燥的空氣幾乎難以成雪。如果見到極地下雪,大多都是飓風将冰粒卷上天空造成的假象。
明明該是冷寒之地常見的,出現時卻更像另一種天災。
在那不下雪的極地,與冰川同源的雪花也受不住這種苦寒,隻能困囿其間、飽受折磨。
手腕的表盤裡,秒針走了兩個圈,這是林蒁留給患者人道主義上的留白。
患者消化一段時間後,林蒁又開口:“至于為什麼你一直到今天上午都沒有任何異常,我推測,是因為送你來的alpha給你放了一整晚的安撫信息素,常規抑制劑緩解了你的發情症狀,他的信息素陰差陽錯幫你抑制住了信息素遊離。”
“但這種接觸性的信息素供給,時效性不如标記,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你體内的信息素又開始活躍了。而你的信息素級别很高,味道輕,不易察覺,這種級别的信息素遊離,對你和其他人的傷害都是毀滅性的。”
林蒁從取出兩隻試劑,将他們擺到沈尋知的面前:“左邊這支淡藍色的是我向研究所申請的強效抑制劑,藥效很快,你每次隻用注射一支,但這個藥性兇猛,長期使用副作用很大。”
“右邊這支,是我做的一個嘗試,我和我的老師溝通過可行性。這是我用和你高度匹配的alpha信息素原液,分離出來的抑制劑,沒有傷害身體的副作用,藥效原理和标記一樣都是交換信息素,但相對的……AO标記的影響結果也一樣。”
标記的影響結果……
被标記的Omega會對那個标記他的alpha産生重度依賴,接受不了分離,渴望對方的信息素,标記越深依賴性越大。
Omega保護法的科普書籍在形容結果時用了信任、順從等盡量溫和的詞句,顯得案例中傷害Omega的犯罪分子更加面目可憎。
沈尋知盯着兩管完全不一樣的藥劑,素日明亮的淺色瞳仁此刻藏在陰影下,露出一種極深的黑。
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上右邊的藥劑,突然開口:“林主任,你跟賀言聲是不是認識?”
“是。”林蒁沒有否認。
“難怪他沒選離得最近的市醫院,而是把我送來這裡。”
沈尋知手臂左移,握住那管藍色的藥劑,平靜宣布:“我選這個。”
林蒁勸道:“你再考慮考慮?”
沈尋知安靜地搖了搖頭:“隻是藥力強了點,本質上和其他Omega發|情期用藥沒有什麼區别,抑制劑失效我還能選擇物理隔離,信息素上瘾可算是沒有絲毫退路了。”
林蒁不認同:“小朋友,分離液抑制劑帶來的标記影響,短期内是可以代謝掉的,就算是AO之間真正的臨時标記,也需要滿足一定次數才會産生依賴性,這種藥劑對信息素遊離的患者而言可以将身體傷害降到最低。”
“我檢測過你們的匹配值,在信息素暴亂時取數準确值會偏低的情況下,你們的檢測結果均值都達到了99.8%,如果你放棄的話,以後可能很難遇到契合度這麼高的alpha來壓制你的信息素遊離症了。”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這不是給你包辦婚姻,這是治病啊,日後你遇到心怡的alpha,這個藥也不會影響你們标記的成功率。”
沈尋知望向林蒁:“如果我真選了這個,那他多久就要抽一次腺體原液?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年?”
他搖搖頭:“我的病是違背我們雙方意願的意外産物,這不是他必須為此負責的理由。我也不想因為這個,就和剛認識沒多久的alpha稀裡糊塗的捆綁在一起,說得肉麻點,這對我和他都不公平。”
兩人對視片刻,林蒁率先偏移了目光:“我會向臨床志願者協會遞交你的信息,保證你的抑制劑供應。”
“每次使用後會伴随出現頭暈、惡心、乏力、嗜睡、全身酸痛等副作用,都是正常現象,我這支你先拿着,每3-6個月必須過來複查,如果發現隻用一支已經不能完全抑制你的遊離症,也要過來找我,記住了嗎?”
“好。”沈尋知乖巧點頭,望着手中的淺藍液體,向醫者提出了請求,“林主任,我生病的事情,麻煩您别告訴他。”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林蒁支起職業假笑:“放心,我說過了,我們醫生都有職業操守。”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林蒁轉身告辭,沈尋知抓起那支分離液抑制劑:“林主任!這個分離液……”
隻見林蒁一邊走一邊擺手:“這支你也一起帶走帶走帶走,擱我這兒隻有丢的份兒。”
沈尋知:“……”
病房裡那個不沉穩的跳脫醫生人格又回來了?
當晚,夜深人靜時,林蒁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新内容:alpha都是混蛋[微笑emo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