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出現的alpha喘着粗氣,木門門軸受不住力被壓得咯吱作響,沈尋知抱着貓傻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目前的情況。
直到賀言聲身體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實在撐不住猛地單腿跪了下去,沈尋知才回過神來。
他将管家穩穩放下,快速走近蜷縮在門邊的人,查探他的狀況。
“賀……嗯……”
沈尋知剛靠近他,還來不及反應,那種重感冒的不适立刻纏了上來,比之起床那會兒更甚。
他頭暈昏沉,腿一下沒了力氣跪倒在賀言聲身邊,悶燥直沖天靈蓋,仿佛有什麼東西糾纏着他,狠狠刺激着他後頸。
他又聞到了那股類似海鹽檸檬氣泡水的味道,比更衣室的更濃一些,像赤道夏天迎面吹來的海風。
如果沈尋知已經分化,他就會發現此時的賀言聲完全就是一個被信息素腌入味的alpha,而自己沖上去的行為根本愚蠢不堪。
沈尋知細膩閉目緩了緩,才有力氣開口:“你、你怎麼樣?”
賀言聲半靠着門,腦袋後仰擡眼看他,視線慢慢聚焦到沈尋知身上。
沈尋知今天沒帶口罩,他的面部線條非常柔和,皮膚白皙細膩,眼型圓潤卻不顯幼态,睫毛濃密卷長,沒笑的時候卧蠶微隆,鼻梁直挺秀氣,嘴唇紅潤飽滿,是非常标準的美人。
鼻梁上的小痣在雪白的肌膚上非常明顯,賀言聲認出來他就是那天誤闖更衣室的beta,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漸漸放下半顆心來。
大約在他的潛意識裡,不受信息素影響的beta比其他性别要好得多,自己現在的狀态,萬一遇上了别的Omega或是alpha,恐怕要出大亂子。
他穩了穩心神,用盡量平和的語氣答話:“我……需要冰水。幫我一下。”
盛夏的樓梯間炎熱難耐,酒店走廊的空調卻開得很足,安全出口高大結實木門成了一處結界,将冷暖空氣完全隔絕。
門一開,結界突然有了缺口,兩股空氣瞬間攻城掠地、彼此相融。
他們兩人以門為界,對坐其間,成為誤入對方領地的異族,又因為雙方磁場太過無害,更像是帶來邦交的使者。
适逢其會,不期而遇。
賀言聲在異族使者的幫助下站起身,他呼吸雜亂,全身沁出的薄汗給衣服染上了潮意,用力的指節泛着沒有血色的白,和滾燙的體溫形成鮮明的對比。
把人丢在這裡肯定不行,沈尋知抓起賀言聲一隻胳膊,肩胛微弓把人架起來,牽着管家往樓上走。
賀言聲比沈尋知高了大半個頭,還在抽條的單薄少年架着人走路,每一步都邁的非常困難。
他暗暗想着:還好自己的房間在六樓,隻用上一層,不然他一定會被賀言聲壓死在半路上。
一層樓的距離,兩人一貓足足走了三分鐘。
好不容易進了房間,賀言聲及時出聲告訴沈尋知:“麻煩你,把我扔到浴缸裡。”
沈尋知頓了一下,依言照做,安頓好賀言聲,便自己走到冰箱那兒拿了一瓶冰水。
信息素暴亂的alpha躺的并不安穩,強行壓制無疑會給身體帶來很大的傷害。
随着文明進步,AO逐漸平等,生活中都會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這是對彼此的尊重。
而信息素暴亂就是這樣,撕碎愛意的僞裝暴露出最劣根的獸性,剝奪理智,遑論感情。
其實這時候沈尋知在這也是不合适的,雖然AO是非常常見的配對,但AB戀也不在少數,隻能說這是相對之下的最優解。
不受信息素影響的beta,可以保證兩人之間至少有一人是清醒的,比雙方失控的局面要好得多。
幾乎沒有體會過信息素暴亂的年輕alpha臉上罕見露出一絲空白,但更多的是煩躁。
冷水早已被打開,賀言聲在潺潺的水流聲中和衣躺進浴缸,帶着沉重的呼吸接過沈尋知遞過來的冰水,一口氣喝掉半瓶,剩下的半瓶被他澆在頭上,突然間近似自|殘的舉動,吓了沈尋知一跳。
他身上的衣服顔色很淺,浸濕後黏在皮膚上,将布料之下的風景顯印出來。
若隐若現的胸肌和腹肌伴随着呼吸起伏,沈尋知有些尴尬,退了一步走到半拉的浴簾後面,低頭緩解耳朵燒起來的溫度。
賀言聲不斷扯着自己的衣領,對這陌生的失控充滿厭惡,他吃力又粗糙地喘|息,似缺氧似隐忍,隻想用最快的速度努力平複體内的喧嚣。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被烈火灼燒着,又因為藥物起效而理智清醒。
這種撕裂快将他扯成兩半,煩躁和痛苦不斷糾纏,無法擺脫,他閉上眼隐去裡頭的狠意,似乎忍到極限才從齒縫中露出一聲低罵。
短暫的沉默突然鋪滿浴室,賀言聲面色不虞承受着身體的不适,無數深淺不一的呼吸聲毫無規律地傳來,刺得沈尋知起身離開。
“我去幫你聯系醫院,你這樣生抗不行的。”
鞋底與地面摩擦半秒便停住了,一陣水花聲起,沈尋知感覺自己的手腕覆上一層灼熱,潮意蒸騰,偶有幾顆水珠滴落,滑到他的指尖。
是賀言聲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去。”
隐忍低沉的嗓音從浴簾後傳來,似乎是為了增強話語的信服力,那聲音又加了一句。
“我打了抑制劑。”
沈尋知反應了一會兒,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話。半響,确認似地問道:“抑制劑?omega抑制劑?你不是alpha嗎?你怎麼能用omega抑制劑?!”
“那不是普通的抑制劑,是新研制的強效抑制劑,alpha也能打,隻是副作用很大,時效性也比用在omega身上差很多,隻是救急,夠用了。”
賀言聲說完這一大段,抑制劑的藥效到了頂點,暴亂的信息素受到了最大程度的鎮壓,被鎖在體内的疲乏和燥熱胡攪蠻纏,久褪不去,鬧得人頭疼。
此時,他們被浴簾相隔,看不見彼此,相連的手腕卻大聲宣告着兩人距離上的親密。
賀言聲說完那句話後,便松了手,覆在腕上的熱度突然撤去,殘留的水痕浸潤皮膚,空調冷風侵襲,讓人莫名覺得有些涼。
他怔愣一瞬,穩了穩心神,張嘴問:“你、你還好麼?”
賀言聲沒回答,隻是問道:“還有冰水嗎?”
“有,很多。”
沈尋知走出浴室,來到冰箱前,看着裡面大大小小的礦泉水瓶,直接拿了最大的幾瓶夾在腋下,幾根手指也抓了幾瓶小的,實在拿不了了才轉身回到浴室。
賀言聲始終沉默着,他将所有的礦泉水瓶都打開,悉數橫放在浴缸之中,讓刺骨的冰水自己彙入浴缸。
這些水比一般冷水要涼的多,透心的寒漸漸升高,沒過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胸膛。
沈尋知紅着耳朵,沉默着撿走倒空了的塑料瓶,不敢看人。
除了尚在流淌的冷水,整個屋子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沈尋知聽見一簾之隔的那人笑了一下,那笑聲落入耳裡,讓人心口發酸發脹、不太好受。
賀言聲帶着自嘲的語氣開口,隻聽他道:“再幫我守一次門吧,小門闩。”
他話音剛落,沈尋知原本略帶粉意的耳朵紅了個徹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