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被人愛,怕被遺棄。
怕死。
天網的尖刺已經觸到了蕭歲溫頭頂,蕭歲溫一動沒動。
江滅看着蕭歲溫頭頂的刺,他渾身顫抖,大哭出聲,“放開我,啊.......我不想死,你放開我.....”
江滅哭得像個孩子,蕭歲溫忍着痛,嘴唇張了張,他的手松了一下,他甚至動了心,想一掌将江滅推出去。
可他不能放手。
江滅沒有腦子,誰給他好處他就為誰做事,江滅給紀慕人帶去的傷,蕭歲溫記得清楚。
“你現在不和我一起死,往後你會死的更慘。”蕭歲溫咬着牙,頭頂的血像溢出來的水一樣往下流。
江滅驚恐地看着鮮紅的血流進蕭歲溫眼裡。
“不,不......”江滅搖着頭,“蕭歲溫!!别讓我死......”
蕭歲溫皺着眉,五指用力,直接掐斷了江滅的脖子。
江滅睜着眼,身體癱軟下來,就靠蕭歲溫一隻手撐着,他的眼睛還瞪着蕭歲溫,面頰濕漉漉的全是眼淚。
天網的毒刺,紮在了江滅身體上。
天君在天網下了神咒,那是妖的克星,水火不容,天網的金光足以讓妖物痛不欲生,加上懸朝手下各種奇異之毒,進入體内瞬間就會融化五藏六府。
這些疼痛江滅都沒有感受到。
天網越來越緊,已經整個包裹住蕭歲溫和江滅。
蕭歲溫意識模糊,全身痛的迷離起來,他像被刀剁碎了,又像被十幾隻老虎撕扯,好像頭和身體分開了,意識一會兒在腦子裡,一會兒在身體的某個部位裡,他聽見哭喊,聽見哀嚎,聽見怒罵,聽見祖父叫他歲溫。
他睜着眼,眸中的江滅像正在融化的蠟燭一樣,已經看不出樣子了。
“蕭歲溫,你下次出妖界玩,也帶上我吧。”小江滅的聲音隐隐約約傳進蕭歲溫耳裡。
蕭歲溫閉上眼,喉間溢出小時候說過無數遍的話:“沒門。”
他發不出聲音,江滅也聽不見了。
眼前變成一團漆黑,蕭歲溫看不見任何東西,僅有一絲意識尚存,那意識在散盡之前抱住了一團溫暖的光,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爹,你看看我,看看我。”江滅的意識胡亂喊叫着,這聲音隻有蕭歲溫的意識能聽見,“歲溫,你帶我走,帶我走,帶我出去......”
蕭歲溫的意識回了頭,在一片漆黑的中,感受到無盡的寒冷,不知哪來的海水拍打在他身上,嘩啦啦的,鹹鹹的。
忽然間,金光乍現,天君口中念着滅魂咒,他要讓兩人不入輪回,不得往生。
咒語一響,蕭歲溫的意識受到猛烈拉扯,有什麼東西搶着他懷裡的那團暖光。
他死死抱着不放,四面八方飛來看不見的針,将那團暖光紮的稀碎。
他聽見江滅最後的哭聲,不是撕心裂肺,是小到幾乎聽不見的啜泣。
蕭歲溫意識中一道白幡晃動,擋住了金針,銅鈴聲響,他跟着輕綿的鈴聲,往那天柱後的罐子裡飛。
躲在那的白衣神官顫抖着手蓋住了蓋子,抱着罐子鑽進雲霧裡,拼命往雨神殿去。
蕭歲溫和江滅的肉身化作灰燼,天網也随之一散,空氣裡盡是血腥味和毒藥味。
天君捂着鼻子,看向空中被擊碎消亡的魂魄,道:“如此,便結束了。”
懸朝喉間吞咽,眼睛不經意對上天君。
天君道:“你沒動手。”
懸朝低下頭,手在顫抖,“您如此厲害,已經輪不着懸朝動手了。”
天君揮揮手,道:“去把我們的閻君送回屋子吧,選個适當的實際,送到扶櫻身邊。”
懸朝點點頭,将那個與蕭歲溫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帶回了那間屋子。
桌上的飯菜沒人收,已經涼了,假蕭歲溫坐在桌前,拿起蕭歲溫曾拿過的筷子,道:“還有事嗎?”
懸朝看着眼前這個連語氣都跟蕭歲溫一樣的人,心裡害怕,他俯身道:“閻君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
假蕭歲溫沒說話,吃了一口涼透的菜,皺眉躺到了榻上。
雨神在院中閉目念經,手裡的書捏的緊。
“來了來了!”門口的神侍小聲道。
雨神睜開眼,轉過頭,看見喪神抱着罐子失魂落魄飄進來。
白無常先一步上去,一擡指,打開了罐子,揮動招魂幡,罐子内一小塊白幡飛出,融進了他手中的招魂幡上,緊接着一團滿是裂痕的魂魄飛了出來。
“怎麼成這幅樣子了。”雨神站起身,将魂魄往池水裡送。池水中的鯉魚遊過來,繞着魂魄嗅,一條小蛇躲在石縫裡,看着這團魂魄。
白無常在招魂幡上嗅到了别的味道:“這裡好像不止有閻君的魂。”
雨神一聽,走到水池邊,仔細盯着那團橘紅色的光球,見光球中心,包裹這一抹綠色。
雨神與白無常對視一眼,随即擡手,将兩個顔色分開。
那抹綠色更加支離破碎,是某人的一點殘魂,雨神擡頭看向喪神,問道:“這是誰的?”
喪神一臉愁苦,想了想,道:“應,應該是江,江滅的。”
“江滅?”雨神看了看池水,道:“這一點點魂,還沒有當初慕人剩下的多,是沒辦法恢複了。”
雨神沒在管江滅的魂,轉身對白無常道:“身體準備好了嗎?”
白無常點點頭,又看向雨神:“不過靈氣不夠,隻捏了個小的。”
雨神嘴唇翕張,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一笑,道:“小的就小的吧,隻要性别是對的就好,準備準備,将魂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