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說着,眼角有淚滑落,他擺擺手,道:“這些都無妨,隻要你能重新回來......至于你娘,這幾百年間,我始終都沒告訴過你,她輪回轉世了無數次,每一次她都會做一個荷包,荷包上會鏽一朵櫻花,和你身上的胎記一樣,之前的我都燒了,因為你娘去世時,隻有焚燒她的遺物才能讓她下輩子帶着這份記憶出生,我給你的這個,正是她今世所繡。”
紀慕人不知何時低下了頭,他肩膀微微聳動,手中緊捏着那荷包,手指觸在那朵凸起的櫻花上,他好像感受到了娘親一針一線回憶着他身上的胎記繡下的這朵櫻花。
雨神聽見紀慕人吸鼻子的聲音,心懷愧疚地想擡手撫一撫,卻見紀慕人慢慢擡起頭,滿臉淚痕,他壓着嗓音,一字一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雨神朝前一步,伸手輕輕将紀慕人攔進懷裡,閉上眼道:“對不起,慕人......對不起,還有很多很多往事,爹爹會一件一件告訴你。”
紀慕人忽然放開聲音,大聲哭了出來。
蕭歲溫低下頭,覺得鼻尖泛酸,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倏地擡頭,慌忙轉身就往外跑,一路疾跑到太和殿,此時太和殿已經有神侍開始打掃,蕭歲溫在天柱後面尋找,一根又一根,就是不見人影。
他心急如焚。
忽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閻君,您,您可算回來了。”
蕭歲溫猛地轉身,見喪神雙手好好地捧着那枚銅錢,一臉沮喪地望着他。
蕭歲溫終于松了口氣,伸手拿回了銅錢,重新戴在腕上,“多謝。”
蕭歲溫沒看喪神,擡腿就走,喪神轉身,看着蕭歲溫的背影,直到人已經走遠了,他才悄悄邁步,跟在蕭歲溫身後。
回到雨神殿的時候,紀慕人剛好出來。
“歲溫!你去哪裡了?我以為你先回地府了。”
蕭歲溫搖搖頭,道:“想起有東西掉了,回去找了一下,我怎麼會不跟哥哥說一聲就走,不會的。”
紀慕人關切問道:“東西找到了嗎?”
蕭歲溫點點頭,道:“找到了。”
紀慕人松了口氣。
蕭歲溫本來還想問什麼,低頭時見到紀慕人腰間佩戴着那個荷包,蕭歲溫就閉了嘴沒再問什麼。
“那我們回去吧,人間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我還得回去找楚衣,歲溫,我們啟程去京城好嗎?”
蕭歲溫有點驚訝。
他知道紀慕人一定會去京城找母親,這對紀慕人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事了,但他卻來詢問自己的意見。
“哥哥去哪我就去哪,哥哥不用問我。”蕭歲溫說罷,擡頭見雨神走出來。
“慕人,你過來。”雨神朝紀慕人招手,而後走向水池。
紀慕人跟着雨神來到水池邊,低頭一看,瞪大了眼。
水池中竟然躺着一個墨發男子,男子全身凄白,浸在水中,緩緩睜眼。
紀慕人扭過頭不再看,問道:“這,這是誰?”
“這是你帶來的那條小蛇。”雨神擡手,撥開覆在池上的靈氣,池水忽然跟着向兩邊分離。
男子猛吸了一口氣,坐起身,轉頭看見紀慕人,登時龇牙咧嘴,發出奇怪的聲音,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蛇信子來。
紀慕人這才恍然大悟,道:“既然他沒事了,您可否放了他?”
這條小蛇是莫撚的兒子,莫撚是天界要犯,小蛇理應同進天牢,但紀慕人覺得小蛇可憐,他并沒做什麼錯事,要是被關進天牢失去自由,承受雷擊,那就太可憐了。
“我不會放了他的。”雨神說着,讓神侍拿來了一身衣裳扔給了小蛇,并從池子裡抽了一株水草,化成兩半縛在了小蛇手腕上,“他若回去,必定作惡,他從今以後就跟在你身邊,隻要他對你起了殺心,圖謀不軌,又或是擅自離開,那靈草會懲罰他的。”
這話像是專門說給小蛇聽的。
小蛇緊皺劍眉,猙獰地盯着雨神,一句話也不說。
紀慕人心想,這也好過被關在天牢裡。
“你叫什麼名字?”紀慕人問道。
小蛇滿臉兇相地盯着他,忽然間,小蛇張大嘴巴,一口咬向紀慕人,蕭歲溫極快地出掌,還沒碰到小蛇,就見小蛇腕間的水草化成水色鐵鍊,将他兩隻手綁在了一起,水鍊不停擴散靈力,在他全身遊走。
小蛇痛苦倒地,發出呻吟。
蕭歲溫這才收回手。
經這一遭,小蛇知道沒辦法對紀慕人出手,便暫時不再反抗。
紀慕人和蕭歲溫告别了雨神,出了雨神殿,那小蛇乖乖跟在紀慕人身後左顧左盼,幾次伺機逃跑,卻都被靈草拽了回來。
紀慕人聽見身後動靜,回過頭就見小蛇整個趴在地上被靈草往前帶,他不服氣地用牙齒咬着靈草,怎麼咬也咬不斷。
紀慕人見狀,蹲下身,望着小蛇的眼睛,道:“你别掙紮了,跟着我或許還能見到你父親,我正打算去京城,你父親就在京城。”
忽然間,小蛇瞪大眼,愣神了似的呆呆看着紀慕人。
“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不然以後我該怎麼叫你呢?”
小蛇聽了還是不說話,并且不屑地把頭轉到一邊。
“哥哥,他不說你就給他給名字,方便你叫就好了,”蕭歲溫雙手環抱,俯視小蛇,道:“不如就叫他水草。”
小蛇生氣地轉頭,咬着牙怒道:“我叫莫溶溶!”
蕭歲溫嘴角抽了抽,跟着道:“莫柔柔?”
莫蓉蓉倏地竄起來,一點腳尖,猛地撞向蕭歲溫,蕭歲溫躲避不急,下巴糟了重創,疼的他閉上了眼。
“莫!溶!溶!我娘給我取的名字,不準你們亂叫!!”摸溶溶額頭也紅了一塊,憤怒地大喘着氣。
“歲溫!你沒事吧!”紀慕人轉身,擡頭望着蕭歲溫下巴,伸手輕輕撫了撫,“還好還好,沒有流血,歲溫别生氣......”他怕蕭歲溫出手,畢竟在太和殿一仗,蕭歲溫也受了傷,他趕緊笑着稱贊道:“還是歲溫你聰明,這就讓他說出了名字!”
蕭歲溫原本也咬着牙,兩顆獠牙都要露出來了,又在紀慕人碰到他時候,收了回去,眨巴着眼睛望着紀慕人。
“好了,我們快回去吧,地府肯定也有很多事等這歲溫處理,不能再耽擱了。”
蕭歲溫點了點頭,不再和摸溶溶計較。
三人便往人間去,剛入人間就發現不對勁。
四周濃霧遮天,伸手不見五指,紀慕人以為是煙塵,揮了揮手,卻不見散,于是問道:“我們來對地方了嗎?這是人間嗎?”
蕭歲溫警惕地覺察着,道:“沒錯,這是陰陽嶽,哥哥小心,這裡氣味不太對。”
紀慕人也聞出來了,濃霧裡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他打了兩個噴嚏,用手揉了揉鼻子,再擡頭時忽然見前方有個黑色的影子,以一種奇奇怪怪的方式走來,走得極慢。
蕭歲溫靠近紀慕人,伸手護着他,道:“哥哥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