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清歌都沒有來過,就算初弦再三确認韓元啟沒有從中作梗,也未再見到清歌的身影了。
雖然元啟每日都會抽出空閑過來陪他,但他還是忍不住失落起來。
光陰一日一日過去,初弦的身體徹底痊愈了,元啟将他接入宮中去住。走在皇宮甬道的路程中,他忍不住回想起很多兒時的場景,包括他與元啟下課後快樂地在宮中奔跑,以及爬到禦花園的大樹上掏鳥蛋,或者惡作劇地去揪園中養着的孔雀的尾羽,結果一起被暴怒的孔雀攆着跑。
初弦偷偷去看身側元啟的臉——自從進入皇宮,對方的神色明顯莊重不少,令初弦回想起自己與對方在長街上的那次重遇。那時的元啟在軍隊中騎着高頭駿馬威嚴地自他面前經過,仿佛都是一樣的遙不可及。
因元啟的命令,東宮内早早備下了他的房間,離元啟的寝殿最近,還特意修繕得富麗堂皇。初弦甚至不敢去踩内室鋪就的繁麗地毯,在元啟含笑的催促下,才除去鞋襪小心翼翼地踏上去,觸感又松又暖,厚厚的絨毛幾乎沒過腳背。
他此生從未如此拘謹過,換上元啟送給他的新衣後甚至不知該如何動作,怕自己毛手毛腳地把那華美錦緞刮破了。
甚至睡覺也不是很安穩,金銀絲線刺繡的羽被奢華輕盈,但初弦就是覺得輕飄飄地沒有實感,每次夜半醒來,都要感慨一下自己真是賤皮賤肉,處處養尊處優反倒無福消受。
中玥皇帝為了磨砺太子,早幾年就給了韓元啟參與朝會議政的權利。因此,除了陪伴初弦的時光,元啟常日裡都是一副很忙碌的狀态,東宮也來來往往了不少人。初弦遠遠觀望過幾次,全部都是生面孔。
在内書院做侍讀時的同窗如今竟是一個都見不到了。據說當年遷都的路上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不僅平民百姓,甚至不少貴族皇族也被舍棄,暴屍路旁,南川人不願去管,而被南川統治的中玥人更是不敢去收埋。
不知曾經的同窗又有幾個活下來的,可惜就算見面也不知說些什麼。他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不像元啟那樣和誰都能相處很好。說到底,他幼時的朋友,就隻有元啟一人。
初弦每日閑到去數東宮來來往往的人,終有一日叫他見到了熟人。他不及多想,連忙急火火地沖過去,掄圓拳頭全力打在對方臉上。
衛文儀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并未反擊,而是捂着臉頰怨毒地瞪了回去。
“你居然還敢瞪我!”
身為加害者面對被害者毫無愧疚之心,初弦簡直要被衛文儀的無恥氣笑了。
他擡手又去打,被圍觀的人們攔了下來。手被制住還有腳可以踢,于是衛文儀猝不及防地又被踹了幾腳。
“這是怎麼一回事?”韓元啟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聲量不大,卻威嚴地籠罩在所有人的頭上。連制着初弦的幾人也是立時松了手,與衆人一同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初弦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愣住了,反應過來時,隻剩他自己突兀地站着。他要去跪,卻被已走近的韓元啟止住了動作。
韓元啟是被院中的打鬧聲吸引出來的,他沒有見到事件發生的全貌,但看到初弦餘怒未消的臉和跪在腳邊狼狽的衛文儀,便隐隐明白了。
其餘的圍觀者大多不明所以,七嘴八舌指向初弦:“是此人先跑過來動手傷人的。”“文儀明明沒招惹到他。”“我們根本不識得他……”
韓元啟望向初弦,初弦自認沒做錯輕蔑地哼了一聲。韓元啟于是歎了口氣,命衆人平身,然後笑道:“兄弟二人十數年未見,重逢難免激動,不必大驚小怪。”
話音一落,頓時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吸氣聲,衆人于驚訝中認出了初弦的身份——價值千金的太子尋人令不僅流傳于民間,當時在朝堂上也是掀起過不小的波瀾。臣子們紛紛稱贊太子尋恩報德、仁義無雙,鎮國大将軍更是感恩得淚灑朝堂長跪不起。但實際上除了太子之外,沒有一人認為那人能夠找回來,恐怕還不如獻供問神,尋找那人轉世投胎的機會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