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被封為太子後,皇帝就很少再碰畫筆了,景王靠兄長畫畫養活的念頭就此破滅。
遇到江清月後,皇帝才又把筆撿起來,有事沒事就給她畫一副。
再後來,皇後崩逝,皇帝心灰意懶,就此封筆。這些畫卷也被擱置在此處,與靜止的時光和灰塵作伴,隻天氣好時一起拿出去曬曬。
楠江心裡像壓了百斤斤重的石頭,墜墜的難受。
商黎無聲輕歎,說:“我去取殿下要的書,你抓緊時間看吧。”
“嗯。”楠江手裡拿着畫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商黎走的方向。
楠江不覺得自己那點拙劣的謊言能騙過南知意,也不覺得南知意會對他身世上的疑點毫無所覺。
他到底是太笨了,完全想不明白,南知意為何放任他自己去查這些要命的東西。
畫紙握在手中捂得發燙,楠江垂下眼簾,将其慢慢展開。
灼灼桃花盛開在眼前,滿樹春花下,素衣女子回眸淺笑。
灼灼桃花盛開在眼前,滿樹春花下,素衣女子回眸淺笑。滿溢的歡喜與愛意不加掩飾地傾瀉在每一筆中。
即使不曾見過當初帝後是如何恩愛,通過這些畫也足以窺得一二了。
楠江注視着畫上女子的面容,眼睫輕輕一顫,唇角抿得發白。
他又翻了幾張畫,看着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陷入更大的茫然中。
他真的是江皇後的孩子嗎?如果是,他該怎麼辦?他父親還在世,他該去認嗎?
那南知意怎麼辦?他若是,那江皇後的死與方貴妃絕脫不了幹系,一旦揭穿,南知意難保不會被遷怒。
再有就是,南知意于他,便成了真正的仇人之子。
按原先周雲娘她們的說法,是按宮規行事,怪不得怨不得……可現在……
楠江心裡亂得很,将翻出來的畫胡亂收拾了。
商黎已經拿到了南知意要的書,在陰影瞧了他半晌。
“看完了?”商黎走到楠江身後,冷不丁出聲說,“那咱們回去罷。”
楠江猛然一驚,呆頭鳥似的沒個反應。
商黎搖搖頭,帶着人出去了。
回東宮的路上,楠江忽然叫住商黎,說:“趙公公,出來時,哥……殿下有囑咐什麼嗎?”
商黎步子不停,低眉說:“未曾。”
“這樣啊。”楠江搓着袖角,三魂七魄終于一點點歸位。
楠江這時終于發現他對南知意、對自己竟是半點不了解。
他不知南知意為何待他好,不知南知意對他說過的話幾分真幾分假,不知他在想什麼,不知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搭建在什麼基礎之上,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分崩離析。
擡起頭,視線所及之處皆是重重宮牆,像飛不出去的籠,像靜止的畫。
楠江仿佛回到幼時,被周雲娘她們留在房間裡的日子,無邊的孤獨和疲憊潮水般湧上,霎那間把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