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貴妃去向太後請安,閑話家常了半晌,太後發現今日蘭春沒跟着,因問道:“蘭春怎的不在你身邊?”
方貴妃歎了口氣,說:“姨母有所不知,蘭春被我發現偷盜宮中财物,已經打入罪奴司了。”
“哦?”太後面露不解,“她是你身邊的大宮女,緣何會如此缺錢?”
衆所周知,方貴妃對手下人一向大方,逢年過節的打賞從來不少,且直接把人送進罪奴司,實在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風,怪不得太後有此一問。
方貴妃有些傷懷地說:“母後有所不知,蘭春的父親在她進宮後不久染上是賭瘾,把家裡的東西輸的精光,還拿妻子和孩子要挾蘭春給他賭資。”
“蘭春走投無路時,孫嬷嬷帶她求到了兒臣面前,是兒臣出面替她解決了此事。”
“兒臣覺得蘭春甚合自己眼緣,就把她放身邊帶着。不曾想,她不知何時,竟然又開始偷盜,供自己弟弟賭錢喝酒。”方貴妃說,“兒臣怒其不争,就把她打入了罪奴司,讓她反思己過。”
她說得情真意切,太後自然是信了,拍拍她的手,說:“你啊,就是容易心軟。”
“聽你母親說,你以前還不知從哪抱回來隻髒兮兮的小貓,非要養着,誰勸都不聽。你母親把它丢了後,你還大鬧了一場。”太後伸指在她額上一戳。
方貴妃笑言:“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母後就莫要再拿出來取笑兒臣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太後笑呵呵地說,“對了,昨天意兒受傷,你去看他了沒?”
方貴妃乖巧答道:“自是去了的,不過意兒怎麼都不肯讓兒臣看傷口,把兒臣都快急死了。”
太後說:“他是怕你吓着,我之前光聽太醫描述,心都快碎了。也不知何方賊子,竟敢行刺當朝太子,若是抓到,非把他們碎屍萬段不可。”
方貴妃眸光微動,伏在太後膝頭,哭得悲恸不已:“母後知道嗎,聽到消息時我都吓死了,那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他稍微瘦一點,我心裡都跟下刀子似的,這次居然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我知道……都是做母親的,我當然知道。”太後撫着方貴妃的發髻,勸慰了她半晌,方貴妃才止住了低泣。
“母子沒有隔夜仇,你看,你們都還是挂念對方的。”太後欣慰地說,“你回去記着讓人多做些補身體的,送到東宮去。”
前段時間方貴妃和南知意火藥味太濃,連許久不過問後宮事宜的太後都聞到了。
“是,兒臣知道了。”方貴妃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眼睫輕覆,看起來像一朵柔弱可憐的海棠花。
當日下午,随着參湯一起送到東宮的,還有蘭春在罪奴司自盡的消息。
南知意随手把參湯賞給了邊上的盆栽,說:“然後呢?”
商黎說:“貴妃娘娘讓人把蘭春好生安葬了,又給了她家裡五十兩銀子作為補償。不過真正能到人手裡的有沒有這個數,我就不知道了。”
南知意調查過蘭春,知道她家中是個什麼境況,因此哂笑一聲,擱筆起身。
推開窗戶,南知意一眼便瞧見了殿外滿袖顔料,望着海棠樹癡癡發呆的楠江。
少年容貌清冷出塵,肖似其母,一身杏色衣衫站在院中,衣袂輕揚,像丢了羽衣,落下凡塵來的花仙,既叫人想捧在掌心,又想上手摧折。人花相映,煞是好看。
出神地看了會,南知意低聲吩咐:“過兩日把人送到個富庶地,置個宅子好生安頓。”
“她救了楠江一命,怎麼說我也要保她一世富貴,權當做還這份恩情。”
商黎垂首應了聲是。
蘭春素日裡人緣極好,她畏罪自盡的消息在宮裡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連一心撲在畫上的楠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