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行了一禮,說:“小公子想要點東西,奴婢們不敢擅自做主,隻好來請示太子殿下。”
南知意負手走進,說:“他想要什麼?”
能讓宮人不得不來尋南知意,想來楠江想要的不是什麼尋常之物,指不定還犯禁。
宮人面色古怪了一瞬,說:“紙錢。”
南知意一愣,商黎懷疑自己聽錯了,說:“要什麼東西?”
宮人重複了一遍:“小公子想要些紙錢。”
果然違禁。
“他這是要燒給誰?”商黎奇怪說,“這還沒到清明呢。”
南知意唇角微抿,他大概知道是要燒給誰的。
“殿下,要給小公子買嗎?”宮人偷瞄了南知意一眼,等着他的吩咐。
南知意沒怎麼猶豫地點了頭,說:“燒的時候看着他些,莫走水了。”
“是。”宮人應聲退下。
南知意伸手摘了片汁水豐沛的春葉在手中,指尖撚動,壓出滿滿的綠汁。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神色冷然。
商黎回首瞄了南知意一眼,明明人近在眼前,卻好似霧裡看花一般叫人琢磨不透,如同天畔的孤獨行客,完全不似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出于關心,商黎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南知意擡眸看來,同商黎對視,眉梢微動,似乎在問你怎麼還不走。
商黎迅速收回視線,腳底抹油般溜了。
跟着南知意的這些年,商黎發現南知意這人隻有在同楠江相處時時,才會像這個年紀的少年。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系,看不見,斬不斷,是無人可以比肩緊密。
商黎摩挲着下巴,随着步子,思緒漸漸飄遠。
話說楠江是要給誰燒紙啊?他母親的忌日不是今天吧。
回去問問,免得他闖禍。
“我燒給一個朋友的。”楠江接過大沓紙錢,珍重地放在案上。
商黎訝然,問:“你有朋友去世了嗎?”
楠江失落地垂下頭,黯然神傷道:“是的,一個從沒見過的朋友。”
商黎問:“沒見過的朋友?文友嗎?”
“不是。”楠江仰頭看着商黎說,“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來往過書信。”
“?”商黎不禁好奇說,“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楠江歪頭,有些答不上來。
二人面面相觑。
商黎望着楠江清澈的眼,忍不住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吃錯東西變傻了。
許是受不了商黎憐憫的眼神,楠江猶猶豫豫地說出了真相:“我們在夢裡認識的,也可能是前世就認識了。我們是三世好友也說不定。”
商黎:“……”
他看起來很像個傻子嗎?
見商黎不信,楠江也不再解釋,畢竟這事本來也沒法解釋,指不定還會被人認為有病。他抱着紙錢走到宮人清出的空地上,那裡已經放好了火盆。
薄暮之中,閑雲歸去,雀鳥鳴于春木。
銅盆中火舌躍起,熱意扭曲了空氣。楠江一張張把紙錢丢入盆中,心中空茫。
他在替易遠燒紙錢,給他,也給易母
易家的人全沒了,除了對易遠恨之入骨的平王,恐怕沒人會記得他們了。
紙錢飄入火中,轉瞬化為一捧灰燼,火光映亮了楠江的雙瞳,像在他眼中點起兩隻微弱的蠟燭。
火星跳動,紙錢焚燒後的煙熏味散在風裡,沖到來的人打了個招呼。
“見過太子殿下。”身旁看護的宮人彎身行禮。
楠江回首,手上動作不停,眼睛下意識彎起,乖巧喚道:“哥。”
“起來吧。”南知意走到楠江身旁半蹲下來,從他手中取過幾張紙錢,丢進了盆裡。
楠江偏頭瞧了南知意片刻,問:“哥,你在祭奠誰?”
“……朋友。”指尖被熱氣灼得發燙,南知意輕笑着說,“一位離開很久,再也回不來的朋友。”
楠江又問:“我認識嗎。”
南知意溫聲說:“認識。”
楠江說:“是誰啊?”
南知意吸氣又呼氣,像是随時從山頂推下一塊巨石,他沖楠江眨了眨眼,說:“不告訴你,慢慢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