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俞淅想起來之前暑假去和邰禦一起看房子時,她有問過邰禦平常是不是就住在那,邰禦說不是。
現在想來,他平常應該住的是這。
出了學校門,往對面的巷子裡走,再右拐,就到了。
真要從出班級算起來,大概全程也就五六分鐘的樣子,比她回宿舍還要快。
他這邊的家和城南那邊的屋子并沒有太大的區别,就是要小一點,但因為裡面家具和雜物少的原因,所以顯得還是很空很大。
裡面算不上多整潔,但也還挺幹淨,空氣中雖沒有酒味和煙味,但俞淅已經看到了茶幾上的煙,和下面拆開了的一打啤酒。
她遲疑地站在門口,手指一下一下地摳着水杯上的白色繩子,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邰禦的态度倒很是随意。
他把空調打開,随手指了指,“客廳和房間都有空調,随便你在哪睡。走了。”
俞淅原地呆立着,直到樓梯間裡響起邰禦下樓梯的聲音,她才推開門跑了出去,大聲喊:“邰禦!等一下!”
樓道狹小,水泥牆質地,把她這一句話的回音拖得無限長。
憑空生出一種輾轉的餘韻。
樓梯間的腳步聲停下了。
俞淅扶着把手下樓梯,每下一節,每接近一點,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
終于,她停在高邰禦整整一層的台階上。
老舊的單元門敞開着,晌午的陽光射在他身上,折出一張立體的影子。光線将他整個人鍍成尖銳的面層,如林中霧霭般蔓延着,不太真實,仿佛下一秒就要縮成星點隐沒。
俞淅原地站着,盯着他地上一直往外延申的影子,沉浸在這平靜而些些隐忍的氣氛中。
她手指揪着衣服下擺,擡起眼角,問道:“那你睡哪?”
邰禦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下,“别的地。”
俞淅其實能聽出來邰禦發出來的第一個音有些啞,但是她還是聽出來邰禦說的是什麼了。
她“哦”了一聲,改成兩隻手揪衣服了,“那……那你走吧,謝謝你。”
邰禦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又停下,半側過臉,“這棟樓沒什麼人住,樓下一對老年夫妻,樓上是學校裡的老師。”
俞淅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說這棟樓很安全,讓她不用擔心。
可他不說,他總是不說。
這種關鍵的話,他總是不說。
俞淅沉默了。
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内心發酵蕩漾,掌心好熱好燙。
邰禦在這時出聲了:“又……”
俞淅搶答:“我沒聾也沒啞!”
邰禦一愣。
這話他說過。
他記得。
他唇角一抻,故意道:“誰說你了?”
俞淅聽出來他這話裡有隐隐的笑意。
盡管他們之間隔着一段距離,俞淅也清楚因為光線原因,其實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但俞淅還是很強烈地感受到邰禦的目光定在她臉上。
好似那灼熱陽光照在他身上,又被他的目光波及到她身上。
滾燙。
腦海中,邰禦的臉一點一點清晰。
好看的,倨傲的,蠻橫的。
嘴角冷酷的線條痕迹,高挺的鼻梁,單薄如刀刃的眼皮。
她那時以為這會刺痛她,可事實是,她被護在這後面。
俞淅低低長長地應:“哦……”
邰禦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在某一瞬間劇烈銳化,軀體輪廓像煙花一樣炸開,然後匿迹。
俞淅跟丢了半個魂似的回到了樓上,關上門,上上鎖。
室内已經有了些涼氣,絲絲縷縷地服帖在肌膚上,有撫平人心的作用。
但俞淅卻遲遲無法回過神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
讓她在這午睡?
為什麼?因為他這有空調?
俞淅記起來自己昨天下午去學校的路上,好像是有感歎過在奶奶家的空調房睡得很舒服。
可是……他不會以為她那是在暗示他吧?!
想到這,俞淅渾身一激靈,更不能安生了。
她雖然是很想在空調房裡睡覺,但也絕對沒有要到暗示他的地步啊,難道在他心裡她就是那種說話别有心意的人?
俞淅迷茫了。
手機被她抓得蒙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濕膩膩的,握不太牢。
她看着,在想要不要給邰禦發個信息解釋一下。
可是這要她怎麼解釋?說她昨天下午隻是随口提一句,并沒有其他意思,讓他不要誤會?
這好像更誤會了吧……
俞淅琢磨半天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生物鐘倒是準時來提醒她該睡覺了。
她想,天大的事都等她暫且睡了這個美妙的覺之後再說吧。
盡管照邰禦的意思是,睡在客廳和房間裡都行,但俞淅還是認為睡房間多多少少有些冒犯了,所以還是決定睡在沙發上。
沙發上有一個抱枕和一個毯子,都是淡淡的天藍色,看上去很清爽,而且還散發着一縷洗衣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