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岩神飲下最後一滴酒。
“……可這,本就是我自己的執念而已。”
四周景象翻滾,黑煙縷縷纏繞在岩之神身上。
忽地一聲唢呐響,哀樂之中,主座上主持喪儀的往生堂七十七代堂主端莊地走出了家屬視線,随後一路蹦到他面前,小聲問他:“客卿今日怎麼魂不守舍的模樣?
“莫不是感受到了自己也大限将至——”
“堂主莫要再開玩笑了。”鐘離熟練地制止住胡桃這種連自家員工的主意都打起來了的拉客行為,“隻是有一事想不明白而已。”
“嚯!真是新奇!咱們的鐘離客卿也有想不明白的事?”雙馬尾的少女堂主瞪大了眼,随後露出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什麼事啊?要不要讓本堂主替你參謀參謀?”
鐘離看着少女一雙亮閃閃的梅花瞳,沉吟片刻,還是開口問道:“若有一人無法接受世人離世,發誓要把所有人全都救回,堂主會如何評價此人呢?”
“哇哦,好志向啊!”胡桃撫着下巴說道:“不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發誓要把所有人都救回來?這個就連岩王爺他老人家都做不到吧?”
“是啊。做不到的。”鐘離莞爾一笑,“是我妄執了。”
他說完這句,眼前的少女卻沒有離開,而是望着他,忽然叫了他一聲:“喂,鐘離。”
“堂主有何事嗎?”
“我是不是死了?”
鐘離一驚,手中的酒杯都差點拿不穩。
“哈!果然!”看到他這個反應,少女得意極了,“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專門找我問這種問題!”
看到她的反應,鐘離苦笑搖頭,“堂主似乎并不驚訝?”
“那當然!本堂主又不是傻子!在發現自己有些事記不起來後肯定立馬就知道了啦!”胡桃站起身,左右打量着自己,“不過死後就是這種感覺嗎?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抱歉。”鐘離沉聲說,“如果不是我……”
“哎呀,你道什麼歉!我又不是你殺的!”胡桃一揮手,繼續研究自己,“哇!我還有腿!”
“……”鐘離沉默了。
看見他這個反應,胡桃瞪大了眼:“我不會真的是你殺的吧?”
“不是,但你會變成這樣,确實是我之過。”鐘離合眼。
提瓦特崩碎前,是他親手把面前少女的靈魂拾起,禁锢在了地脈中,綁在了自己的靈魂上。
這就是巴巴托斯提出的辦法。
神明們面對那無法抵抗的終末。他們最後的選擇是,背負起故國的人民,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之上的一切記憶,以己身為錨點,把那一切重新錨定在新的世界。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複活”。
但自鐘離重新拾起身為岩神記憶的那一日起,他就發現這個計劃出現了纰漏。
雖然他順利在這個新世界轉生成為了人類,但随他而來的璃月并沒有錨定在新世界上……相反,那片土地沾染了深淵的業力,漂浮在了他的頭頂。
他所帶來的那諸多靈魂,也随之失散了。
包括眼前的少女。
這次遇到“蜃”,是他第一次在這個新世界裡,遇到曾經的故人。
“的确啊,老胡家傳了七十七代,我大概是第一個幽魂了。”胡桃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那堂主會介意嗎?”鐘離問道。
“嗯?介意什麼?”胡桃詫異地看他。
“你本可以正常地死亡,是我把你強行拉了回來。”
“……嗯,這麼說是有點,生死本該有序的嘛。”胡桃點點頭。
鐘離低頭,這确實是胡桃會說的話。
這位往生堂的少女堂主,對生死一事最是豁達,是她的話,一定不會認同這種行為的吧。
“但我相信客卿你的選擇啦!”
鐘離驚訝擡頭,望見了少女異常認真的眼。
“如果我真的是正常死亡的話,你也不會這樣做的吧?”她這樣說道,“所以我的好好客卿啊,繼續走下去吧!”
“就算這是岩王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但你可不一樣,你可是我們往生堂萬能的鐘離客卿啊!對吧?”
鐘離莞爾,“你說的對。”
他站起身,四周景象随他動作褪去,化成濃濃翻滾的白霧。
“這是隻有我能做到的事。”
金光閃爍的貫虹長|槍出現在他手中。
“嗯?這是什麼?”邊上傳來少女好奇的聲音,鐘離回頭一望,胡桃竟然沒有随着蜃氣褪去而消失,雙馬尾的少女堂主正戳着白霧,還揪住了一絲黑煙,在手中好奇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