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詢問了紀澤很多的問題：“外面是不是很自由美好呢？我在資料裡看到外面的人們可以在網絡上一起玩遊戲，可以在學校裡上學，和老師鬥嘴吵架，還有一種非常好喝的飲料叫做奶茶？還有燒烤、火鍋、甜品，金色的太陽，清冷的月亮......”

但現在的外界已經沒有這些東西了，隻有無窮無盡的污染物，腥臭糜爛。

紀澤沉默了一瞬，還是沒有将這些告訴他們，他露出一個笑容，道：“嗯，你們以後也可以吃到這些。”

整個基地都是博士招攬的各個行業的研究員，如果取代博士拿到基地掌控權的話，應該也可以複現這些。

“太好了！”1999雙手合十，眸光閃閃，“那你可以告訴我們，親情、友情和愛情都是什麼嗎？好難，我們理解不了。”

其實紀澤自己也不太能理解，他道：“對我來說，這些理解起來也有些困難。”

“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友情是完全不相識的人因為緣分相處在一起，而親情，它應該是由血液與基因聯系在一起。”

1999還是不太能理解，但他在精神共域的細碎讨論聲中舉了個例子：“所以，親情是我們這樣的嗎？”

精神共域安靜下來，他們都在等着紀澤的回答。

“......”紀澤沉默了許久，“......嗯，是我們這樣。”

精神共域叽叽喳喳地活躍起來，痛苦的陰影在這種活躍中逐漸消弭。

“那等我們獲得自由之後，我們就能知道、能親眼見識很多很多更美好的東西了！”

1999用手指頭比劃着，他們都很開心，對獲得自由後的新生活滿懷期待。

紀澤在無根浮萍之後，擔任了一個保護者的角色。

在經過一系列謀劃之後，紀澤的确做到了向1999他們承諾到的那些，博士最終死于他之手，博士的一言堂基地差不多要易主。

那些基地中的研究員也沒有多少幹淨的，但紀澤沒有準備将他們也都趕盡殺絕，因為末世前的那些令1999他們向往的東西，單憑紀澤一人也做不出來。

1999他們終于得到了自由，但是1009因為對知識的好奇，在得到自由的第一瞬間，他就連通了外界的網絡，那個在末日之後才重新搭建起來的網絡。

沒有所謂的和平與快樂，隻有在廢土之上艱難生存的文明。這個世界早已疲憊不堪，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學校，沒有遊戲，也沒有奶茶火鍋與甜品，隻有難以下咽的營養劑，科研人員們最多是研制出了不同口味的營養劑。

1009見到了污染物肆虐的記錄視頻，腥臭的粘液遍布在土地上，被腐蝕污染的土地寸草不生，一切都是陰暗的，陽光也無法驅散陰晦，世界籠罩在噩夢之中。

當他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所有的編号們也都知道了，而紀澤被排斥在外。

他們起初并不相信這些是真的，1009讓1999幫助他掩藏自己，遮掩住脖子上的編碼，然後在所有編号體們能力的協助下，走出了基地。

他們真正認識了外界是什麼模樣，人會吃人、污染物會吃人、這個世界會吃人。

回來後的1009崩潰了，這猶如一個傳染病毒，其他的編号們很快便崩潰。他們已經經曆過第一次痛苦的折磨，在受到安撫之後一心期盼着自由之後的美好。

然而第二次美夢的破碎，成為了他們的催命符。

他們每一個都是基因發揮的淋漓盡緻的存在，但每一個也都極為脆弱，經曆一次痛苦便已是極限，更遑論第二次、第三次！

他們的脆弱讓自身崩潰的速度猶如一場雪崩，短短時間内便山催地崩。

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他們不願意接受事實，他們也認識到自己全部都是禁忌的産物，是生命禁區中不應該存在的怪物！

但他們表面上很正常，當紀澤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難以逆轉，他們自己毀滅了自己。

仍舊是1999，他倚靠着紀澤，如同曾經紀澤親吻他的額頭一樣，踮起腳尖來親吻紀澤的額頭，哀聲道：“我們不想要痛苦，成全我們吧，求你了。”

紀澤想，他果然沒辦法改變這一切。

他們說：“你是大樹，我們是樹葉，我們無法經曆風吹日曬，但你可以。”

他們憧憬地說道：“我們很脆弱，但你是堅強的，是所有水仙花裡最漂亮堅韌的那一朵。”

“請幫我們看看，明媚的世界......”

一場大火，将無數個紀澤灼燒為灰燼，将所有與之相關的研究資料也焚毀。

生長在大樹上的水仙花凋零了，卻将自己天真的渴望都賦予給大樹。

他們不懂，一顆大樹如何能夠改變世界，讓世界從陰郁變為明媚的模樣。

紀澤做不到，于是大樹也隻能自我焚毀。

他的腦海裡多出了許多他沒有學習過的東西，那些都是編碼體們曾經學過的東西。紀澤他說不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饋贈，他隻知道，自己的腦子很疼。

他的腦子裡閃現出很多的聲音，像是神明的低語，又如同惡魔的誘哄。

無論男女，每一個最初降臨遊戲世界的玩家都會在腦海裡深深地記得遊戲最初的那一幕，紅月高懸，太陽成為血月的背影，屍骨壘砌為一人的王座，卻無人在王座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