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雲自然也微笑着回應,語氣依然平淡,但話中卻充滿了一種無聲的冷厲:“魏副帥,您也許還不太了解我,我是世上最難說出信任二字之人,回來之前,我去見了西南部落曾經的戰神老影,他如今騎馬牧羊,應該是不會再參與戰事了。”
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确定,她走了這一趟,對于西南部落的動态已經了然于胸,一切的變數,她也早已能料到……
“西南有風險,但暫且不用擔心,短期内他們不會一家獨大。”
執禮看向茉雲,眉頭微蹙,眼中透出疑惑:“你為何如此笃定?”
東山站在元帥身邊隐隐皺眉望向執禮,他不應該追問的,茉雲自有茉雲的判斷!
茉雲依舊帶着那份淡然的微笑,說道:“我臨走之時,見了奇能。我問他,為什麼要阻止雨生部落的小女雨燃嫁入韋達部落?還有,我告訴他,如果他害死了日升部落的大姐,我一定不會放過他。若他勾結同有此心的正奇部落,心懷稱霸西南的圖謀,那就隻有刀兵相見。”
她的語氣并不急促,卻其實每句話都充滿了深意……衆人默然地傾聽,卻一下并未察覺其中的意有所指。
“西南三大部落,目前韋達部落最弱,但我相信,隻要奇能不阻止,十日之内,雨生部落的部落主小女兒雨燃便會嫁入韋達部落。雨生部落素來剛強,定能幫襯韋達部落東山再起。”
她語氣笃定而清晰,令衆将都屏息聽着。
“而韋達部落的老部落主的大女兒申霄卧床不起,但隻要奇能回去一查,害她之人便會心生忌憚,害她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妹妹梨絨。梨絨為了集中她男人奇能在部落的權力,不惜害死自己的親姐。但隻要大部落主的大女兒還活着,奇能就無法集中所有的權力,必定要耗一陣。”
茉雲的分析如此準确,可是就是讓人不禁感受到……她字裡行間透出的無情。
“至于正奇部落,他們想把自己部落的西南第一美女娆月也嫁給奇能,若這樁婚事成了,那麼西南就是他們兩家的天下了。但誰都不會願意為對方做嫁衣,我既然點破了正奇的想法,這樁婚事便成不了,還會心生嫌隙!西南隻要呈三足鼎立之勢,便不會為禍我國。”
話語逐漸變得鋒銳如刀,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戳問題的根本,亦帶着深深的城府……
“所以,短期内,我覺得西南部落無恙,你們應該不會再遲疑了吧。”
頓時,衆人望向茉雲,心中不禁倒吸一口氣。她眼中那股寒戾之氣好似化作了冰冷的風,總讓人不寒而栗。她語氣平穩,但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鐵錘,敲打在衆人的心頭。
茉雲又一次坐在那裡,接受了盧家軍中将領們的目光洗禮。她感受到他們眼中隐隐透出的質疑……她知道盧家軍這些将領們,大多是正大光明之人,他們經曆過生死考驗,早已習慣了剛毅和正直,當看到自己這般沉浮與狠戾,心中難免湧現出一股不自覺的排斥。
茉雲依舊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抱拳輕聲說道:“元帥,情況向您彙報,完了,我先告退了。”
元帥溫和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茉雲轉身,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營帳。
回到自己的營帳,她一頭栽進床上,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醒來之時,夥營通知晚膳之聲,傳入她的耳中。
茉雲來到夥營,她毫不客氣,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不到半炷香時間,她已經幹下一大碗,連周圍的人都看傻了。
她起身再去盛飯時,威行正在盛飯,他樂呵呵拿過茉雲的碗,給她又添了一大碗。
“謝啦,威行。”茉雲笑着接過那堆得如一座小山的碗,然後轉身随意地坐下,吃着飯,然後看見威行大搖大擺走來坐在她的對面,接着滄海和鹿裡也坐了下來。
茉雲若有所思的看向威行,笑着問道:“威行哥,你曾畏懼過我嗎?”
威行愣了一刻,眼中帶着一絲調侃的說道:“昔日我在中州就怕了你好嗎?你耍得我一愣愣的,搞得我以為我自己害了少帥,去他那裡哭得稀裡嘩啦的磕頭!”
茉雲想着被逗笑了,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吃飯。
威行也吃着飯,随意地說道:“可是後來是少帥說,你這人不過是常常孤注一擲,為了幹要幹之事,有時哪怕誅己之心,亦要成人之美。雖惡狠但也不壞!”
茉雲愣松了片刻,擡目望向威行。
威行則笑着湊過來,然後聲音放得極低地說道:“诶,少帥剛才頂撞了魏副帥,魏副帥問元帥你所行之道是否太過陰損,有虧盧家軍聲望德行,少帥說不論你如何做,能夠讓西南部落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互相牽制,這對西南部落萬民和西南整個地區,都是最好的局面,不然此地定然生靈塗炭。這便是最大的恩德。”
茉雲微微挑眉,擡頭凝視着威行:“他為啥這麼相信我?”
“誰知道呢?”威行則聳了聳肩,想着笑得更開心地繼續說道,“少帥還反問魏副帥,跟着幹事何以這麼難?明明行軍打戰早已手染無數鮮血,這會兒談如何做正人君子了,您怎麼不去峑戎跟談仁德呢!結果元帥操起硯台就要砸少帥,罵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這麼跟他們說話!幸虧是魏副帥和周總教頭攔住了!”
茉雲的筷子停住了,也湊過去,看着威行一臉笃定地說道:“我當年就跟你說,咱命運不濟,沒跟個好上官,他有可能腦子有問題!”
頓時兩人都笑得前俯後仰,旁邊鹿裡也笑得不行,滄海無語的看着他們也被逗笑了,好似一切的沉重又被暫時抛開,氣氛瞬間變得輕松而純粹。
茉雲吃完飯,步伐輕快地朝正嘯的營帳走去,想起他對自己的評價,雖狠惡但不壞,頓時被逗笑了,一路走來,那家夥也是——雖又兇又惡,但從來都是堅定而從不遲疑的選擇相信自己……走着走着,她忽然跑了起來,未等營外的士兵進行彙報,茉雲已經沖進正嘯的營帳。
推開帳簾的瞬間,她一眼看到他,視察完士兵操練,正嘯剛剛脫下沉重的盔甲,額頭微微泛着汗水,目光深邃透出一絲疲憊,還沒等他完全轉身,茉雲已沖到跟前,猛地伸出雙手抱緊了他。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正嘯不由自主地愣住低頭望向懷裡的茉雲,她沒有說話安靜地閉上了眼,好事享受着這一刻的甯靜與溫暖,仿佛這個世界所有的喧嚣都已經遠去,隻剩下他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