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鹿裡則帶着精銳的騎兵亦沒有戀戰,日夜兼程的地趕往裴橋。因為他知道,現在唯一需要關心的,就是裴橋和方茉雲。一路披星斬月,鹿裡終于帶領隊伍趕到裴橋城下,遠遠看到那座堅固的城池依舊屹立不倒。
當他們疾馳到關卡下,擡目望去裴橋已然是滿目瘡痍,但是裴橋與茉雲并無礙,鹿裡心中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麼,長長松了口氣。茉雲亦看清了鹿裡帶隊來援,立即下令大開城關門,迎他們進城,頓時裴橋上下歡呼雀躍,這代表他們終于化險為夷。
茉雲站在城關之上,雖然神色略顯疲憊,但氣度依舊威嚴,像一道巍峨的山峰一般,立在鹿裡和援軍面前。看城牆外的狀況,隻要是從軍之人皆知,這裡曾經經曆了什麼……邊鴻遠亦咬牙深深吸了口氣。
茉雲開心的沖下城關,無法掩飾自己内心的激動,朝着鹿裡便迎上來:“鹿裡将軍,你來了。”
鹿裡亦下馬抱拳開心的看向茉雲,心中萬千思緒翻湧,長歎一口氣:“幸虧你們平安無事,不然我如何跟大将軍交代……”
茉雲無語的說:“交代什麼?你來得正好,我得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
“你啥時候成這兒地主了?”鹿裡亦頃刻無語的笑了說道。
而這一刻,邊鴻遠走向人群眉頭緊鎖,看着裴橋的情況,心中不禁深吸了一口氣。他目光掃過四周裴橋所經曆的苦難,心中隻剩下懊悔和愧疚。邊鴻遠并未過多停留,轉身就準備返回軍營,然而,此時傳來了飛鴿傳書的急訊——大将軍的軍令到了。
軍令傳下,邊鴻遠的目光微微低垂,他沒有跟任何人再交代一句,随即策馬而去,一騎絕塵地奔向南營。他心中清楚,他的失誤差點導緻整個南境的局面被颠覆,這一回,他必須向大将軍親自領罪。
茉雲則接過軍令,看着上面赫然蓋着大将軍印,臉上露出一絲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她也知道自己隻是在拼了命的掩蓋自己内心情緒。她知道盧正嘯傷得極重……
鹿裡将軍的則帶着無奈的,緩緩開口:“你知道大将軍看見邊鴻遠帶着裴橋的大軍走了,再聽說你帶着一百多人來馳援裴橋時,他什麼表情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不鎮定過。”
茉雲自顧自的倒着酒喝着,似乎并不在意,可她亦能想象他當時的驚慌……
鹿裡頓了頓,回憶起那一幕:“大将軍起身就要親自帶隊趕來裴橋,傷口的血瞬間染紅了棉布,幸好小馬給他下藥了,不然滄海肯定帶不走他。”
茉雲目光微微一閃,她能感受到鹿裡話中當時的焦慮,還有正嘯的傷勢何其重,盡管她沒有言語回應,但心中一陣悸動。
鹿裡看着她那略顯沉默的神情,繼續無奈的說道:“大姐啊,你一個軍中校尉,帶着一百多人來裴橋抗衡峑戎萬軍,你哪兒來這麼大勇氣?”
話音一落,四周的氣氛微微一頓,陸潤吉他們瞬間愣住了,目光集中在茉雲身上,一臉不解,校尉?她不是将軍嗎?
茉雲随即輕笑一聲,豪氣幹雲地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不是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再說我本就是南境人!”
陸潤吉和軍中将士都露出敬佩的神情,哪怕她的職位隻是“校尉”,卻也絲毫不削弱她身上作為領軍将士的威嚴。
“你什麼校尉不校尉!在南營軍中,除了大将軍,就連元帥怕了你!”鹿裡喝着酒調侃茉雲道。
老馬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轉而看向鹿裡:“您可不知道,我跟着她一路來,經曆了什麼!”
鹿裡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能想象,來的路上,我看見了那座崩了山,将士們問我這是咋了,我說這還用問,鐵定是方茉雲幹的。”
老馬聞言也無奈地笑了笑,隻得抿一口苦酒,此行自己魂都吓掉了一半。
茉雲亦無語的笑笑,眼神漸漸移向營帳外的蒼穹。夜空如同一張黑色的巨網,星星點點,深邃而寂靜。她其實也終于意識到,何為真正的戰争。與其說自己是守城得勝,還不如說全城僥幸生還。
往日那些伎倆在如此殘酷浩大的戰争面前,如此渺小。這種一座城的命運沉重壓在她肩上的感覺,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戰争的殘酷,讓每一顆心撕裂,每一寸土地血染,每一條生命消逝,而那些世人所追求的一切——那些曾經的名利、榮譽、金錢與輸赢,在這個時刻都變得毫無意義。
原來……他那麼深沉的氣息,那麼果決的眼神,那看淡一切的冷漠,是因為他自小直面的便是戰争,所以世人争得頭破血流之物,他不屑一顧,世人避之不及的苦難,他卻從不畏懼!
自己第一眼見到他,便覺得他好似大老鷹……俯瞰于天地,一覽衆山小,無畏淩峰和深淵。
茉雲輕輕地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氣,望向帳外明月,心中湧動着欲望與沖動,幾乎讓她恨不得此刻就策馬而去,奔向南營……昭昭明月,山河滾燙,是誰予我的這曠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