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嘯卻面不改色,闆着臉說道:“那是聖旨,你有幾個腦袋,留着這頭,多磕幾個不虧!”
茉雲瞪着他,可是本就打不過,又有傷在身,無處發作隻能忿然轉身就走。
而人群中,衆人實在憋不住的笑聲漸漸傳開!
正嘯看着手中的聖旨,靜默了片刻,深深地松了一口氣,随後又吸入了一口長氣,胸膛起伏間,似乎心中有萬千思緒。
他松了一口氣,是因為他昔日給聖上奏疏中,坦白了當日私自出邊關去救茉雲之事,原本以為會引來對茉雲的重責,卻不曾想,聖上不僅赦免了他們,還對他無盡的包容和信任。他明白,這是皇上的厚恩。然而,當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聖旨時,眉宇間卻浮現出一抹深深的凝重。
茉雲最終還是被編入了盧家軍,踏上了這條征戰沙場的路。他深知戰争的殘酷與危險,而她這樣的性情,又注定她将一次次站在風口浪尖。想到這裡,他的拳頭微微握緊,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讓他眉頭微蹙。
正在此時,執禮在正嘯身邊笑了,低聲說道:“少主,皇上恐怕是也覺得,茉雲隻有在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而别人也能安全。”
執禮略帶調侃的說着,可衆人都想起了過往的混亂與波折,确實如此。
若辰語氣也透着幾分無奈與調侃:“她啊,确實也隻有在你這兒能安分些。”
正嘯眼中劃過一絲無奈,他的目光看向茉雲的背影。那道纖瘦卻挺拔的身影,裹挾着執拗和倔強,狂風暴雨都無法撼動分毫。
“其實,比起任由她在凡塵俗世中拼命掙紮抗争,或許軍營這一方天地的坦蕩,能讓她暢快些。”若辰望向正嘯溫潤的笑了說道。
“罷了。”他心中自歎道,夾雜着幾分認命的釋懷。或許,她注定要用這樣的方式走向自己的人生……。
站在一旁的禦史台餘震大人,眼神裡透着幾分狡黠和調侃微微偏頭,看向正嘯,語氣輕松卻意味深長:“大将軍,我祝你好運!”
随即,他不等正嘯回應便轉身,步履從容而去,隻留下那句話,仿佛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善意和調侃。
走出幾步,他的笑意卻漸漸收斂了些。回想起京城臨行前鄧大人的囑托,那句“審時度勢”,在此刻他終于明白了。
聖上傾盡全力護衛盧正嘯,絕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手握重兵能鎮守南境的肱骨之臣,更因為他是聖上在這世上最信賴之人。對聖上而言,他是守衛江山的屏障,更是寄托萬千情感的親人。
愛屋及烏,盧正嘯所在意之人,更何況此人會不顧一切拼盡全力去護衛盧正嘯,因此這個人也會得到聖上最大的包容,甚至是聖上從未在他人身上顯露過的恩待。
他邊走邊遙遙望了一眼南關外的方向,目光意味深長,輕聲歎道:“你這一生命途多舛,卻是忠肝義膽,所幸總有人為你披荊斬棘。”
盧老太君将元帥和正嘯等人喚來,她站在房中,挺拔而有幾分蒼老的身影顯得愈發冷峻。
元帥坐在一旁,眉宇微皺,端着茶杯卻遲遲沒有喝。他目光複雜地掃了一眼盧老太君,待她開口。
盧老太君歎了口氣,拄着手中的拐杖,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正嘯,你該明白聖上的深意。他把那丫頭留在你身邊,不是沒有緣由的。”
元帥接過話頭:“聖上能容許她桀骜不馴而不曾動怒,是因為他知道你能鎮得住她。正嘯,你是聖上最信任之人,亦是盧家傳人,聖上要的不僅是江山穩固,更是你未來的安定,盧家亦是。”
盧老太君微微點頭,語氣更顯直白:“我和你父帥都明白了聖上的意思。今日,我們隻問一句——你是否願意娶她?”
話音落下,房間裡一片寂靜,正嘯腦海中卻浮現出三位老夫人的身影,包括自己的奶奶,命運早早給她們戴上了重重的枷鎖,陪伴她們的不是夫妻相濡以沫,而是不得不獨自撐起家族興衰榮辱的孤寂與蒼涼,他無法想象,那道桀骜不馴、暢笑肆意的身影,走上這樣的道路,被這興旺重擔和孤獨歲月壓得喘不過氣。
正嘯猛然擡起頭眼神堅定,語氣斬釘截鐵的說:“我不願意。”
他的回答如刀鋒劃過毫無回旋的餘地。盧老太君的臉色頓時一沉,元帥也放下了茶杯,目光忿然地盯住他。執禮亦深深吸了一口,房間内的氣氛瞬間凝固,像一根随時可能崩斷的弦。
“這不僅是個人之事,更是聖上的用意。”
正嘯微微垂下目光,卻毫不動搖:“此事,我決計無意。若此時強行婚嫁,日後隻會害人害己。”
老太君的拐杖重重一擊地面,發出一聲沉響,臉上怒意與失望交織:“你……”
元帥擡手輕輕攔住老太君,目光深沉地看向正嘯,緩緩說道:“罷了,娘,此事也強求不得!”
正嘯沒有回話,隻是默然立在那裡,挺直的背影微光中投下一片孤絕的影子。最終,老太君揮了揮手,低聲道:“罷了,你走吧。”
正嘯拱手行禮沉穩地退出,未曾有一絲猶豫,推開房門寒風撲面而來,冷清得讓人心裡發空。他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又松開,心中複雜的情緒翻湧不休。這樣的拒絕,明明是他自己的選擇,卻也是将自己的渴望掐滅。
盧老太君的聲音此刻忽然從門内傳來,語調中夾雜着歲月的滄桑和至深的感歎:“希望她活得比你奶奶這一生好,是吧?”
正嘯腳步頓住,身形微微一僵,他沒有回頭,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咬着牙擡腳向前走去。